出家人不打诳语（部分借鉴话剧《青蛇》）

一．出家人不打诳语
人世间八十载须臾即过。原来自白素贞进入雷峰塔，已有八十年了。小青盘在房梁上，俯视着蒲团上的高僧。高僧闭目危坐，应是在冥想。
人的一生可真是短啊。小青轻轻吐一下舌头，溜到另一个地方，以便有更好的角度看一看高僧的侧脸。
小青一直见证着高僧的老去。她看着皱纹如藤蔓一天天爬上他的脸庞，看着胡须如荒草长出又一天天变长最后染上霜。只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清澈才让小青想起八十年前那个目光如炬，叫着要收了她的臭和尚。
法海。小青在心里又默念了一次他的名字。
那时你还是个眉宇间有着稚气，分不清妖类善恶的傻和尚。自从我和姐姐入红尘，就摆脱不了你。你喜欢叫我蛇妖，蛇妖长蛇妖短，世间那么多妖，你偏偏要管我，又偏偏经常帮了我。轮回道上合伙捉蜈蚣精时，是你第一次叫我小青。姐姐去盗仙草，你帮我守住许仙肉身，我的五百年道行，还是不如你短短二十年的修为。可是你这修为也是不够，总说要收了我，也没见你成功过。张玉堂成亲时心魔捣乱，你区区一个元神，还想保护我，那时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和尚也挺可爱，傻的让人心疼。
想到张玉堂，小青不由得叹口气。她情窦初开，身边又恰好有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就说不清道不明地爱上了，可是她又究竟爱他哪一点呢。张玉堂成亲之后她还私下里去看他，只见他完全就是个普通男人，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哪里是小青爱的男人。
我爱的人才不是那样的。小青想。她要爱的，不能是许仙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能是李捕头那样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更不能是张玉堂那样的草包。她要爱的，是睿智沉稳深明大义的男人，是一个傻乎乎不顾一切保护她的男人，是一个有足够分量站在她身边，为她遮阳挡雨的男人。她要爱的——
是……法海。
一只老鼠鬼鬼祟祟路过，打断了小青的回忆，小青面露狰狞之色，吓退了它。
想来我也有八十年没有吃肉了。臭和尚不吃肉，我也不吃肉。小青把自己盘的更紧，斜眼看着瑟瑟缩缩的老鼠。她一直就栖息在金山寺的房梁之上，饿了就去偷吃法海的斋饭，渴了就偷喝寺里的泉水。白天，香客来来往往的时候，她就去后院看法海带着一群和尚打坐、讲经。经文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她时不时地打个瞌睡，记得最牢的，也只有法海的微笑。夜晚，她就回大殿盯着香案，以防老鼠偷吃供品，啃坏了蜡烛。摇曳的烛火，衬着佛像的脸庞格外柔和。
就算你是金的，也没有臭和尚好看。可是臭和尚，原来也会变老啊。小青叹了口气，又轻轻吐了一下舌头。
小青都快不记得她守在这里的初衷。她还记得，白素贞进了雷锋塔之后，她安顿了四位神君去许仙身边保护他和仕林。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法海劝她去寻一个灵气聚集之地修行，可是她不依不挠地非要问：“臭和尚。我知道爱是什么感觉。你以前那么帮我，你敢说不爱我？现在呢？你爱我吗？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法海收敛了眉眼，低声道：“阿弥陀佛，青施主没看见我身上的袈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