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行僧(3)

他伸出一只手，手上缠着脏兮兮的白布。碗还是干净的。女主人见到他，忽然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您等等。她从屋子里拿出一个小竹瓶，那段时间，这是比较受欢迎的装东西的方法。就连酒也爱装在竹子里，喝的时候便有竹子的清香。
竹瓶里是冻疮药，送与您了。
三问郑重地朝她行了个礼。他们化缘时，为了让施主给些斋饭总要说着好听的，什么贵人菩萨之类的。如今，这倒真遇见了女菩萨了。
阿源阿源，你瞧瞧这是什么！
阿源叹息，这些也是不够的。等到下个冬天，依旧是捱不过去。
同行的旅人见惯了这样的残酷，他将脸藏在缠着白布的手掌后，不再言语。
他们都是穷苦的人，一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可人也不是生来就要流浪的，谁又不想有个家呢？
冬天过后，他们都活下来了。这得感谢那一年的雪不是那样的要人命。
他们路过一个繁华的城市，那里都是善良的人。有时候在路边坐着，便有路人的施舍。虽然被人当成了乞丐，但是，至少有些吃的。
他们是在那个时候遇见那位善良的小姐的。小姐路过时，认出了三问是个和尚。
她请三问他们去她的家里，求他们为她的母亲念往生咒。其实这实在不必。就算要请，也得请大寺庙里的师父。
他们得接着这隐藏的善意。
在那位小姐家的日子让他们想起很久以前的安稳的生活。那样的日子，谁不贪恋呢？
小姐问他要不要留下来，他说天下之大，他们却只有一条路走。
你求什么呢？
求正果，求修行。
你走了这么久，可求到你的佛了？
佛在无处，不必寻。
可笑。
他们还是没能留下来。纵然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他们可以得到安定。
阿源问他，可后悔？三问只是笑，不答话。
苦行何其艰难，又何其可悲。
春天时同行的旅人葬身于豺狼虎豹的腹中，三问只捡回的旅人的半只手。几乎没了皮肉。
他将上面剩下的皮肉除去，揣着这段白骨踏上了苦行。
他该感激那与他们同路的旅人，若不是他将野兽引走，只怕今日他们几个只会在阴间相会。
他们二人仍然是贫苦。行走之时破烂衣服几乎要从袖中飞出来，脚上的鞋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双。他们比旁人老得更快，两人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如沧桑的老人一般。
夏季的暴雨来得时候，他们遇见了一伙强盗。强盗得知三问是个和尚之后将他带回了山寨。他们让他唱往生咒。佛家以慈悲为怀，不论何人，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
三问和阿源为死去的强盗颂唱往生咒。他们颂唱的时候，强盗们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苦行的僧人。
他们问他，为何苦行，为何信佛。
为修行，为正果。
你的佛呢？抓来看看啊！
三问道，你们可怕报应？
报应？强盗们大笑，我们只怕报应未至，你已魂归西天，去见你的佛了！
喂，苦行僧！可能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