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难测·暮雨恨朝云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酒楼里的歌伎一曲唱罢,四周座上的客人无不喝彩叫好,更有几位遣自家小厮或丫鬟送来些散碎银两,歌伎抱起琵琶向周围的客人行礼后便回到后堂休息去了。楼上的包厢内男子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酒杯,眼皮堆着,下一刻似乎就要合上。他不时睁开浑浊的双目,透过桌上氤氲的水汽,“没有来”,他想着,而后恢复到原先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一声,从门外走进一个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朗声道:“威明兄,愚弟来迟了,还望威明兄多多海涵。”
“微之自当浮三大白”那男子说着便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左手再揽来两只酒杯,右手提壶一一斟满。待元稹落座,男子将一杯酒推到元稹面前,说道:“第一杯酒,为微之满腹经纶,大才盘盘。请!”元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双手举杯,一饮而尽。“好,第二杯酒,为元右丞胸有大志,官运亨通。”元稹迟疑了下,仍是一饮而尽。“好,第三杯酒,为你元稹有情有义,忠贞不渝。”这时元稹张口似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抓过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威明兄为何今日邀我前来?朝中事务繁忙,害的威明兄久等,自当罚酒。但不知威明兄这三杯酒意欲何为?”
“莫急。”那男子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今日请微之来此是为解我心中之惑。”他泯了口酒,接着说道:“我当年跟莺莺一刀两断到底是对是错?”
“兄何出此言?‘大凡物之尤者’...”元稹正要继续说时,那男子伸手一挥,叹道:“非也,非也。”“当年我在蒲州救下崔家,甫一见莺莺便行忘止、食忘饱,当她拒绝我时为兄当真是几进枯鱼之肆。后来她又接受我,普救寺的春宵又是何等美好。但为何在我去京城后,她百般猜疑我,我何曾对不起她?!”男子一口饮尽,又拿来酒壶满上,几滴眼泪模糊了他浑浊的目光。“我自诩真好色者,却还是和莺莺分开,到头来不过是个登徒子。”“威明兄切莫伤心,想那崔莺莺不过是个善妒的小族女子,还配不上威明兄呢。”元稹笑着说道。
这时从楼下传来打斗声,“威明兄莫慌,待我前去查看。”说罢,元稹推门而出。未几,元稹反身入座,说:“一个歌伎带着一个男人,领桌有人想调戏她,被那个男人一拳打倒在地。放心,我已派人去找巡城营。”
“那个歌伎是不是抱着把红琵琶?”
“他们是威明兄的朋友?”
“不是。当年我曾到过钱塘县,曾在一座酒肆里见过他们卖唱,然后...然后便被仇家寻到。听说是那女子与下人私奔,父族就要严惩二人,那女子脸上被划了几十刀,男的则被挑断左手手筋。没想到今日能再遇见他们,我还记得当初她唱的那首曲子,是叫《雄雉》吧”语毕,那男子击箸唱到: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