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2)

热情很快被磨去，日出带来新的东西，日落带去旧的东西，价值不能决定其留存。
覃相如又在一个夜晚，整间出租屋都黑漆漆的，只有电脑发出的光围绕着他，他正在浏览大量文章，视频的评论区。只有了解读者，才能讨好读者，这是他今天忽而想到的。
“这简单的讽刺？拿得上台面？”
“这不就是随随便便玩几个梗嘛，揭露黑暗？哈哈。”
“黑的也不好，没力度，没到点，要是我来……”
他一篇篇浏览着，完全忘掉了所定下的十点钟开始写文的目标。
迟了大概半个小时，他才慢慢点开软件，一开始的确很难受，憋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平日里沾沾自喜的才华都不知道哪去了。但是后面渐入佳境。终于在几天连续创作下，他写好了一篇文。
题目起得很中中般般。
《漏油？滴血！》
他第一次笑得那么肆意，因为评论区的阴阳怪气的评论，正是他要达到的效果。
他渐入佳境。
读者不看那么长的文章，多图少字！最多弄点小标题，搞点心思彩字，就算有诚意了。
当然他也遇到困难。
读者是阅读理解不过关吗？一整段，一个个句子拆着来看？前文写的东西都糊脑子了？抓住一个点拼命喷。
他开始随大流。一些事件的后续影响不管了，专注于下一件事。
别看我说得那么威风，实际上他的文章还是如此微不足道，但他却沉浸在“干出了一番大事业”的喜悦。
他疯了，为了讽刺而讽刺。新奇的观点，不管是舍本求末，都得提出重视。华而不实最好的，语言越夸张，读者就越难看出你的鄙薄。
“我是一个大作家！”
他的粉丝终于破了一千人，他相信会如滚雪球般成长。在一些私信的拥簇下，他越来越大胆地创作。
他将近乎无中生有地写了一篇讽刺文，哦不，应当极为露骨地批判文了。管他什么呢，反正分不清也没事。刚刚投稿，他就睡了。
彻夜难安是他的写照。他自己越来越担心可能遭到的东西了，写得多所谓的黑暗文章，他居然也担心遭到黑暗吞噬了。他陷入了阴谋论给他带来的恐惧，这段时间他都用工作代替了思考时间。他所做的一切会有什么后果，他所揭露的黑暗会伸出多少双手来对付他！“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他大喊。他给自己造文字狱，去琢磨自己每一个字的攻击性。他的思维已经被改造成什么都能黑，什么都会黑，黑就是这个世界主要的颜色。或许这是一种文艺的浪漫，但它被滥用的时候，除了营造出恶心别无他物。不要以为覃朋友的讽刺文章多么出色，立意多么明确，千万别抬举成什么“矫正社会的螺丝刀”。事实上更多的情况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不是我们所喜爱的，炫酷的黑，而是一种恶心粗略的，初中生刚刚学油画调出来的奇葩色调。
狂人陷入思考：
我会被抓吗？
我会怎么样？
掌握舆论的人是谁？
他们怎么对付我？
会被秒删吧。
会被人盯上吧。……
覃相如还是年轻，别人写文章是为了赚钱，他却把自己感情代入进去，这也就是苦恼的来源。
他很恐惧，却很奇怪，呆呆躺着不动。
第二天，他点开自己主页。
文章并没有被删，甚至还少了一些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