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堂良）十四

对于被俘期间发生的事，孟鹤堂绝口不提，只有九良和几名亲近知道他受到重创的根本不是身体。
三个月间，除了一些法事或讲经，九良几乎都陪在他身旁。有些事情早就在慢慢改变，只是被忽视，或者被逃避，只等引爆的那一点火星，就滔天地燃烧。
大雨刚停了无有半天，淅淅沥沥地继续下了起来，晚稻被淹在水里，又是艰难的一年。九良把自己关在禅房，孟鹤堂在外面断断续续地拍着门，和这雨一样扰人。
“九良，你且开门。”有人经过，孟鹤堂放低了声音，等他走过才继续说道：“九良——我不后悔，一点也不。你让我见上一见——”
九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连称呼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官家下旨，我明天要走了，九良，九良——”孟鹤堂一迭声软软地唤着，“我会给你寄信，不论如何，九良，你看一看。九良，我没有错！你也没有！”
不，我们都错了，大错特错。或者，这世上本就没有所谓的正确。
九良睁开朦胧的泪眼，接连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从往事旧梦中醒来，发现太阳竟已落山。被魔魇拖住的时间越来越久，九良知道自己的能力已然有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
挣扎着来到禅房，发现门从里面被扣死了，推了两下，里面孟鹤堂说道：“你走。”
“最后两夜，孟将军不要功亏一篑。”九良劝道。
“两夜之后呢？”长久的沉默，孟鹤堂问道。
“两夜之后，您仍是令鞑靼闻风丧胆的将军，仍是百姓交相称颂的英雄。”九良招呼不远处蹲着抹眼泪的秦霄贤，“把门撞开。”
“孟哥不让——”
九良催了几次，最后恼了，一把推开他，抱怀用肩膀撞了上去。无奈虚弱的身体犹如蚍蜉撼树，反倒是九良自己痛得皱起眉头，但他像是将接连的怒气都撒在了这道木门上，一下比一下更为用力。
终于门栓被拨开，九良收势不及，一头撞进了孟鹤堂怀中，两人一齐摔倒在地。
秦霄贤要来扶，被孟鹤堂喝止道：“出去，把门关上。”
终于再次搂住这具身躯，哪怕是个意外，孟鹤堂用着仅剩的力气紧紧箍住他，在耳边低语道：“九良，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听话。”
“不。”九良没有挣扎，反而轻轻回抱了一下道：“你的信我都看了。”
孟鹤堂一震，却不敢松手看他的脸。九良将他扶起来，趴在床上，低了低头，鼻尖几乎贴上了后颈，却又猛地停住了，说道：“我一定会救你！不准死！听到没，不准死！”
孟鹤堂沉吟着，感觉到沾着沙沙染料的狼毫在背上爬过，全身上下已写满了符文，气力像是随着褪去的青灰色一样，慢慢从这具身体里被抽走。
“九良——”等他放下笔，孟鹤堂侧过身来，拉过他的手捏了捏，一张嘴却是讥笑道：“你这个欺世盗名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