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命运的轨迹驶向何方?(2)
桌上一角摆放着一摞书,我翻了翻那摞书,最上面一本是小林泰三的《看海的人》,接下来是雷·布拉德伯里的书,《火星编年史》、《华氏451度》、《夏日遇见狄更斯》,还有爱伦·坡的短篇集,斯蒂芬·金的“黑暗塔”系列,一本带插图的精装版《克苏鲁神话》。
我抽出《克苏鲁神话》,回到床上翻看起来。
秋夜,漫长无声,尚未落尽的树叶沙沙作响,枯零零的树枝在阴暗处兀自摇曳,宣示着凛冬的到来。
北京的秋季短暂、迅猛,一夜过后,北风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街道上铺满了落叶,满是离愁的味道,一如稍纵即逝的二十岁年华,须臾间,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影子,像一只绕圈子想抓住自己尾巴的小猫。
南方的秋季却不是如此,总是细密绵长,伴随着细细的雨。一阵秋雨一阵寒,几阵雨过后,才算彻底进入秋季。一阵又一阵的细雨,初时,还裹挟着夏季犹未散尽的热气;到后来,一如晨间的露水,透明,微微凉;待到十一月,犹如终年不见光照的井水,从头凉到尾,敲击在屋檐上,像极了离别后的心绪。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宁静在暗处滋长,北风低沉地呼号着,像唱片里的背景噪音,而这个世界真正的声音像是被某种干扰器屏蔽了似的。这时,风声忽然远去了,退到了黑暗深处,另一种声音进入了舞台正中央。
隐隐约约听见哭泣声,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和屋外低沉的风声混在一起,犹如从阁楼上飘来的笛声,竟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和谐的美感。一时也叫人分不清风声和哭泣声,大约是风在哭泣吧。
声音如诉如泣,秋夜继续飘摇,黑暗静默在原地,却不愿出声,房子里静得可怕。我静静听着这风声和哭声奇妙地混在一起演绎出的旋律,手中的“旧日支配者”被我抛在了一边。
难道是程小灰在哭?
这念头一闪而过,但我却被这一想法牢牢吸引了过去。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我在三里屯大街上遇见她的情形。她像写书法一样歪歪扭扭往前走。她在出租车上无意识地将手搁在我手里,醒来时慌乱从我手里挣脱。她走在冷风中,嘴唇微微发紫,脸色凝重,藏着心事,却不愿轻易说出口。
哪一个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全部是,又或者全部不是?我说不上来。
不可能真实,我们只能互相生活在对方的想象中,对方的故事中。
想到这,我不由得从床上起来,穿了件外套,出了卧室。
我走到程小灰卧室前,门虚掩着,没有完全合上。橘色的光线挤过门边的缝隙,投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橘黄色的天堂之光。
我犹豫着,手放在把手边停住了,我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不管怎么说,贸然进入别人卧室都不太合适,倒不是说别的什么,而是默认的距离忽然被打破了。这是我的原则,即不轻易进入别人的私人领域,反过来说,我也不喜欢别人贸然进入我个人最隐私的世界。
断断续续的低泣声又大了些,清晰了一些。在两个卧室之间,风声已经完全消失,从背景里淡去。哭泣声宛如一副莫奈的印象派画作,朦胧而不可捉摸,通过门边的缝隙,就着橘色的光,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