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堂良)十
九良睡得迷迷糊糊忽觉异样,揉了揉眼睛从孟鹤堂的怀中支起身子,看见一条眼睛蛇已经竖了起来,立在孟鹤堂颈窝边上,吐着信子露出口中毒牙。
“叱!”九良凝神,周身气息爆盛,死死瞪着毒蛇喝了一声。
毒蛇顿时缩了缩身子,竟收起张开的颈部,伏低了慢慢游走。
继续趴回孟鹤堂身上,他翻了个身把九良裹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师父和一众师兄弟都说,九良的佛性和悟性是最好的,渐渐连九良自己都信了。可是真的有佛性吗?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
孟鹤堂额头上缠了一层层绷带,丝丝渗出血迹,写了符文的地方青灰色已经渐渐褪尽,可是孟鹤堂的精神好转得并不快,反而是九良迅速得衰败下去。
如果这样能救回他,当然也无所谓,可如果赔上自己性命也不行呢?
早就过了时辰,右腿上的符文已经写完了,今天的魔魇姗姗来迟,九良探手想要摸摸孟鹤堂的额头,他却猛地睁开血红的双眼,戏谑地瞟向九良道:“法师,你在等我?”
“是。”
“今天没有念降魔咒。”
“是。”
“为什么?”
“对你无用。”
“要放弃了吗?”
“不!”
“法师,救我是你的执念吗?如果是别人,你也会这样吗?”
“会,众生平等。”
“放下我执,不救即是救。”
九良有一瞬的吃惊,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这具躯体是他自己放弃的,我要定了。让他解脱吧,别来碍我!”孟鹤堂绕开了他的问题。
“不可能!”
“我带你看看他心里藏着什么!”
孟鹤堂伸手抓住九良,地面猛地崩裂塌陷,两人一直往无底深渊跌去。袈裟被风鼓起来,一如九良当时在瀑布上的一跳,也是一双手托住了他。
两人堪堪落地,九良就觉得脚下仿佛踩着炙热的炭块,忍不住呼呼着跳了两下。大地皲裂,从缝隙中冒出火光。
“这就受不了了?”孟鹤堂好笑,大踏步往前走去。
九良定定神,告诉自己这都是幻觉,不觉得痛就不会痛,接着快步跟上。
在这犹如地狱的刀山火海之中,或躺或捆着无数的人,他们——个个都是孟鹤堂。
有的被用渔网勒住,兽头人身的魔物一刀一刀在他身上砍着,刚削掉的肉立刻会长出来。有的被捆缚跪地,一次次被斩首。有的被骑兵一次次用长枪挑起又摔下。
“这些都是他做过的。”孟鹤堂停下来等九良。
“那个呢?”九良伸手一指。
在最高的火山上,他呆呆地贴着一根木桩站着,一个上半身被扒了皮的女人,赤身裸体,一遍又一遍地用弓箭射伤他。
孟鹤堂并不搭话,而是问道:“要救他,你就要代他留下受这些罪,无穷无尽,永生永世,你愿意吗?”
“我愿意,但我不会做。”九良双手合十,为这些死在孟鹤堂手上的人念一段往生咒。
“为什么?你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吗?”
“因为他不在这里。”九良笃定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