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腻(七)
周九良打开客厅的灯,从传出的哗哗声可以判断孟鹤堂把水量开到了最大,但浴室里没有半点光亮。
“孟哥,你把灯打开啊。”
孟鹤堂按下墙上的开关作为回应。
他本不想开灯的,这样就看不到身上的淤青抓痕,仿佛唯有黑暗可以淡化那份挥之不去的耻辱感。
水击溅在地上发出拍打的声音淹没了愤怒的哭声,孟鹤堂的心里憋着一团火灼伤了皮肤,他似乎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砸着墙,指关节因蹭破渗出的血融合水蒸气顺墙而下,然而这样过激的行为并没有使他的恼怒减少一星半点,心头的火反而愈烧愈烈快要抵达喉咙。
孟鹤堂头抵着墙无力的跪下来,发狠的搓着那些淤青,想把它们尽数抹掉,粗暴的动作使得欺侮更加醒目,把肮脏渲染得淋漓尽致,一切都是徒劳,他终究骗不过自己……
周九良在外头也不得安分,一直趴在浴室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尽管没听到哭声,但是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的入了耳。
他很疑惑又很清醒,无非抢劫和……周九良自然希望是前者,可孟鹤堂反常的举动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心像正被刀子一块一块得剜,攥着拳头强作镇定,朝浴室喊道:
“孟哥,洗完了吗?快出来吧!”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顿了顿,迟早要面对的,水冲走脸上的泪和指尖的血迹,拿浴巾裹住下半身开了门。
两人对立站着,周九良压制的怒火早已没过心尖,看着赤裸裸的伤痕布满自己都不舍用力触碰的胸膛,犹如一条条歪歪扭扭的小蛇,在动,周九良觉得它们在动……
“九良,你已经猜到了吧?他们没有得逞,可是……”孟鹤堂说着低头扫了一眼袒露的“作案证据”,蹙着眉头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涌到喉咙,转身趴着马桶上就吐了起来,一阵阵的干呕带松了缠在腰间的浴巾。周九良伸手想帮他顺顺气,却被原本瘫软的人巧妙的躲开了,孟鹤堂拖着浴巾蹭到墙角,背部袭来的凉意刺激他蹬了一下脚。
“别碰我,很脏”
“很……脏……”周九良默念着这两个字,对上孟鹤堂失神的眸子,那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光亮了,盛的满是落寞,落寞的后面是一颗满目疮痍的心。周九良不想再刺激到孟鹤堂,在原处坐下,地上未干的水渗进裤子冷却着滚烫的皮肤。
“先生,你在我心里是最干净的!”
两人就这么坐了许久……
“孟哥,起来去睡吧”
周九良一手撑在地上先起来,孟鹤堂拄着墙借力的手在挺身时倏地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周九良习惯性的去扶,看到那人慌乱的眼神又缓缓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
孟鹤堂到卧室随便拿了两件衣服套上,捡起薄毯回到客厅,直接侧身躺在地上,扯过薄毯便眯眼睡了。周九良没有劝阻也没问为什么,还穿着湿漉漉的裤子靠茶几坐下来打量着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床和沙发都承载着他们腻歪的回忆,孟鹤堂根本不忍心拖着这具躯体去触碰那份美好,与其说不忍心,倒不如说是觉得不配,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一切与周九良有关的他都不配拥有,甚至想把唯一清白的灵魂从肮脏的肉体中抽离出来以换得求取温存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