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堂良）一

“师兄，九良师兄，快到殿前。”
九良拿着一指大小的刻刀，正雕琢着手上的木块，见小沙弥慌慌张张地跑来，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自己面前，不由笑了一声道：“什么事？”
“皇妃娘娘驾临，已经到门外了。”
“现在？”九良一愣，手上的刻刀略一顿，继而皱着脸低下头，“不是有师父和师兄们吗？”
“师父嘱我告诉你，不可推脱！”小沙弥认真地学着师父的语气，却稚气得有些可笑。
九良无奈地起身，拍拍衲衣上的木屑，走进内室翻出件黑色常服穿上，撇下小沙弥大踏步往前院赶去，口中还嘟囔着：“这不上不下，我去了能作甚？”
到了一看，师父正和内官萧玉相互见礼，便想悄悄闪在云峰师兄身后。
“九良，来。”师父远远瞄见，甚至顾不上礼仪，立刻唤道。
“九良法师。”萧监恭恭敬敬地。
“阿弥陀佛，萧宫监。”九良合十为礼。
“边关征战，顺妃娘娘发愿来贵寺斋戒祈福，官家颇为感怀，希望九良法师能帮助引导娘娘。”萧监匆匆说完，朝御撵一偏头，接着说道：“九良法师，娘娘请您近前。”
九良分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纳罕地转了转眼，便立刻察觉萧玉和师父神情紧张，中间大有蹊跷。
“娘娘，法师来了。”萧监挑起轿帷，示意九良靠近。
九良行礼后抬头，从缝隙中看见一人穿着素衣，横躺在轿中。“孟——！”九良几近失声，立刻被萧监截住。
“送娘娘后院歇息。”萧监朝侍女摆摆手。
躺在轿中的正是孟将军，可哪里还有那个出征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赤身只一件白绢中衣，手脚上都有被反复束缚的勒痕，双目无神，全身皮肤青中泛灰，说是将要油尽灯枯也不为过。
“九良法师——法师——”
“啊？”九良回过神来，缩在常服下的手微微颤抖，“萧宫监——”
“法师可否移玉一谈，上次您说的非想非非想处，在下尚未参透。”
僧人散去，萧玉甚至等不及九良回答，引人至隐蔽处，急急说道：“九良小师父，九良小师父，救命来哉。”
“这是怎么了？”九良说着，跟在萧玉后面的一瘦高男人噗通一声跪下哭道：“法师，救我孟哥！求求你！”
“孟将军突发魔魇，白天还好，一入夜便癫狂暴怒，尽失心智，伤人伤己，只能牢牢捆缚住。也在当地找过法师教僧，情形却每况愈下。”
九良伸手将瘦高小将搀扶起来，听见萧玉继续说道：“宣府卫正是紧要，孟将军和杨将军一内一外牵制鞑靼兵力，若是此时被他们知道，怕是不妙。因此官家布了个幌，加紧将孟将军送了回来，请求法师救人救国啊。”
“小僧明白了！请官家放心！”九良应道。
“顺妃娘娘跟在宫人当中，也得在此暂住。另因事关重大，即日起，德云寺只能进不能出，望法师谅解，已与主持师父言明。”
九良点头，萧玉不再多话，道别离开，留下了那名瘦高小将。
“在下秦霄贤，法师有事尽管吩咐，只要能救我孟哥！”小将一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