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BE之死不同穴

“悟空，你不需要伤心，人终有一死。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始终是我最好的徒弟……”
师父喘着粗气，惨白如纸的脸庞上展开一抹笑容，只见他颤抖着抬起右手，握住了弟弟此刻正紧紧抓住他袈裟的手。
弟弟一愣，旋即反手死死抓住，仿佛捕获了最稀世的珍宝般，再不放开。
师父这才像想到了什么，轻轻咳嗽一声，眼珠缓缓转向半跪在他身边沉默多时的我，声音已变得平静无波：“待为师死后，你要记住把骨灰撒在大雷音寺前，这样为师也算是死而无憾……”
我默默地注视着师父，仍然不语。
“师父……”弟弟已经哭成了泪人，眼泪噼里啪啦地砸在师父面上，沙哑的声线在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悲痛。
师父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转眼望着弟弟张了张嘴，似乎依旧放心不下，还想再交代他些什么。可喉咙里的音节尚未发出，他的手掌便从弟弟的手心里陡然滑落，双瞳也在那一瞬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彩……
……
一切都结束了。
我抱着师父的骨灰坛坐在山顶上怔怔出神。我的大脑早已陷入一片空蒙，以至于连弟弟从我身后走了过来，向来机警过人的我也毫无所觉。
“把师父的骨灰盒给我吧。”他寻了个离我有些距离的空地坐了下来，自顾自望着前方，并不看我。
我嘴唇微张，想提醒他，师父的遗愿是希望我送他最后一程。
“啧啧，你还在挂牵着他的遗愿，一心想做好他尽职尽责的大徒弟，可惜，他却亲口将他心中‘最好的徒儿’这个位置送给了我。”他一早就料到了我会说什么，毫不留情地赶在我开口之前抢先说出。
我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脸上努力维持着的最后一丝平静终于有些挂不住——我这个弟弟，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我竭力隐藏的伤疤，用言语化作的利刃狠狠戳穿它。
弟弟回过头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我现在的表情。他用心满意足的眼神审视着我，眼底笑意愈发深了。
“从小到大，我自知外形不如你俊美，声线不及你清朗，论及法术修为，更加无法与你匹敌。可上天还是眷顾我，让我得到了你这辈子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亲爱的哥哥，你当然能用你的才华赢取这世间的一切，却独独换不来一颗你想要的真心。”
他试图用话语激怒我，以欣赏我盛怒之下展现出的丑态，可我偏不能如他所愿。
我缓缓站起身来，生平最后一次直视他。
他亦不甘示弱，紧跟着站起身回视我。
他其实比我高出了半个头，与其说是回视，不如说是俯视——对，他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掂了踮脚以示嘲讽。
我笑了笑，出手如电，毫不费力地卡上了他的脖子：“也许你该去补习一下礼仪，学学以后怎么跟你的长辈说话。今后你我不会再相见，好自为之。”
他怒目而视，奈何我的手指坚固如铁钳，任凭他如何使力亦挪不动分毫。
我看了他最后一眼，眼中已不再带有丝毫情绪。随后，我抱着师父的骨灰坛腾空而起，耳边风声大作，我如一道闪电直入云际，将这令人作呕的一切人和事都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