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健次】至死靡它

我坐在行李箱上，犹豫再三拨通了他的号码。
“我回来了…”“嗯，我去接你。”
我们两个之间，一个多余的字都不必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重新存回了他的号码，
但有些被永久删除的照片，却是再也无法点亮了。
我低着头，看着那串数字发呆，耳边闪过好多句话，是他的声音，有的雀跃，有的愤怒，有的失望。
“呼…今天有点冷啊…”他不轻不重的声音隔开了过往的纷扰，真实的他就这样再一次来到我身边。
我抬起头看他，他把外套搭在我肩上。
“你真讨厌。”我沙哑着吞吐着说出苦涩的字眼。
真讨厌你，现在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我笑，真讨厌你不冲我大吼一顿好让我有道歉的机会，真讨厌你还允许我回到你身边。
他还是笑着，好像有些东西变了，可能他变成熟了，下颌边的几处青茬，却不影响他再对我露出六年前一样的阳光笑脸。
你知道的，如果身边的人陪着你伤心，伤心就被分摊了去，可如果他这样笑着，我的泪水也就藏不住了。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颤抖的抽噎着，两只手紧紧地揪住他衣服。
他没说话，没躲闪，没逃避。任由我的泪水湿了他的衣襟，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我背。
“我好难受…我好委屈啊…他一点也不好…”我断断续续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哭的时候，理性不可能占上风的，更别谈组织语言了。
他抱住我，一遍一遍的在我耳边低声说“没事了。”
我早该知道的，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贪婪地从他怀里汲取更多温暖，自私的用他双臂阻隔了北京厌人的风，掠夺着每一丝熟悉的味道。
我再也不想离开他了，即使他松开怀抱，牵着我上车回家，我的手再也没放开攥着的他的衣角。
我看着他熟练的转动钥匙开门，摁亮了灯，让橙黄色的灯光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还记得，我说自己不喜欢刺目的白光，这样的光才是温暖的家。
他站在屋里，我站在门外，只有手还倔强着不肯松开，脚却再也迈不出步。
那小小的门槛，需要太多勇气。
“对不起…”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我把我们照片都删了…”
“我把那些东西都扔了…”
“我把自己弄丢了…”
“对不起…”
我依稀记得那个晚上我说了好多对不起，
他把我的箱子提进门，
没有说意料之中的那句“没事。”
而是反握住我手，
他对我说，
“累了就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