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ma Blue - Alastair Reynolds(10)
“对我来说不是这样。”齐玛说。“对我来说,这里是探索结束的地方。这里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一个寒碜的游泳池?”
“这不仅仅是一个古老的游泳池。”他说。
他和我一起绕着小岛散步。太阳即将沉入大海,一切颜色都变得苍白。
“过去我的画作的灵感来源于心灵。”齐玛说。“我之所以画出那么大规模的画作,是因为那是主题的需要。”
“画得非常棒。”我说。
“那只能算是苦力活。巨大、花哨、流行,但根本没有灵魂。就是因为这些画的灵感来源于心灵,所以画得并不好。”我什么都没说。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他的作品就是这样的:壮丽但缺乏人性,而且齐玛身体上的机械化改造必然给他的作品带来某种独特性。就像是人们赞扬某个作品,只是因为它是某人用嘴咬着笔画的。齐玛的画之所以被人赞扬,只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正常人”。
“我的作品并不能告诉人们宇宙的某种讯息,因为宇宙本身并不会透露任何讯息。更重要的是,我的作品也不会透露任何关于我的情况。这些画跟我能在真空中走、在液氮海洋里游泳有什么关系?跟我能够看见紫外线、感知电磁场又有什么关系?在我身上实施的改造是极端残忍的。这些改造不能给我带来任何东西,就像是一个远程观测无人机并不能变成艺术家。
“我觉得你对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我说。
“一点都不。我能这样说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曾经创造出一些有价值的事物。但是它的发生是我完全预料不到的。”
“你指的是齐玛蓝?”
“齐玛蓝,”他点点头说。“它的出现是个意外:在一幅差不多完成的画布上用错了颜色。一块苍白的污点,颜色介于宝石蓝与墨绿色之间。然而这块污点似乎是带了电的,我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短路了,激起了某种强烈的、原始的记忆。我有一种感觉:这种颜色曾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感觉到的就是这种颜色在跟我说话,就好像我花了整整一辈子的时间才找到了它,把它解放出来。”他想了一会儿。“这种蓝色肯定代表着某种事物。一千年前,伊夫•克莱因曾经说过蓝色就是颜色中的精华,能够代表其他所有的颜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花费了整整一生去寻找童年记忆中的那抹独特的蓝色。后来,他绝望了,觉得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蓝色。如此精确的色调肯定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自然界可能就不存在这样的颜色。然而某一天,他却偶然地发现了它。那是自然历史博物馆里一个甲壳虫标本的颜色。他喜极而泣。”
“那你的齐玛蓝了?”我问,“也是甲壳虫的颜色?”
“不,”他说,“不是甲壳虫的颜色。但是我必须要知道答案,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必须要知道为什么这种蓝色对我有这么重要的意义,为什么它会控制了我的艺术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