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成全,春闺梦一场
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多情之人,偏生多情之人,多惹得却是无情之人。
徐婉自小便开始学琵琶,如今算来十年有余,琵琶弹的极好,技艺无可挑剔,路人若听到少不得要驻足。但徐婉心里是知晓的,她的琵琶再好,终究少了点什么,但若真追究起来,她自己也是说不清的。
时逢宁子世弱冠行冠礼,硬生生被好友拉进这楼里,说是带他来听这人间一曲,听完方作未白来这世上走一遭。宁子世虽不喜这楼,但终究没扫了好友的兴致,只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徐婉一进来,便是看得宁子世这呆愣愣的书生样,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宁子世循着笑声抬头望了望,来的女子着的一身长裙,长发由简单的发钗插着,一张樱桃小嘴嘴角微微上扬,脸颊微红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宁子世平常见惯了和羞走的大家闺秀,这般大胆之女子倒是少见,也来了兴致,默默等待欣赏这人间一曲。
徐婉并未与众人寒暄,只坐着,提着琵琶,手指抚上,露出半截皓腕,晃的直叫人眼花。宁子世不懂琴,也不知徐婉弹的是好是坏,只是看着她静静的坐在那,眼睛怎么也离不开。一曲终了,宁子世还未反应过来,徐婉看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又是笑声不断,只想到这世上怎的有这么呆愣的人,傻乎乎的。宁子世听见笑声,既也不见恼,也咧开嘴笑了"小生唐突,可知姑娘称呼?"徐婉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少顷回道:"既知唐突,又何须问?阁下莫不是知错不改?"宁子世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吐露几个音节,终究是没问到姑娘的芳名。
此后宁子世却是改了性子,成了楼里的常客,一来二去的,常常听得徐婉献技,倒也能点评一二,兴致高时,还能做得一两首词赠给徐婉。徐婉本就是少女年纪,在这楼里也见惯了玲珑心思之人,恍然见到宁子世这么一个呆头鹅,倒觉得新鲜,一来二去,倒是熟络了许多。徐婉上头礼的那晚,宁子世成了徐婉的入幕之宾,却不知,宁子世只送了一只簪子以及一句珍重。
宁子世进京赶考的那一天等了许久,终究是没有等到徐婉来送他。之后过了三年又三年,徐婉也不知自己在等谁,又想要等多久,只是心里始终觉得,再等一等,等一等。徐婉每日仍旧弹着琵琶,但细心听得,只觉得琵琶声里多了些许的怅然和三分的无奈。徐婉时常想,如果宁子世再回来,再听自己弹一曲,是否能听出来这琵琶的不同之处,随即又笑了笑自己,那人只怕是不会回了不回也好,也好。徐婉在这十年里,见惯这楼里的醉生梦死,骄奢淫逸,时常会觉得这世间无甚有趣,唯一的那点有趣,倒是不见了踪影。时间不会等着谁,人也一样。十年之前,妈妈问徐婉何时再招入幕之宾,徐婉只摇了摇头,容我再等等,这一等,竟是等来了王家的赎身。当妈妈拿着布匹进来之时,徐婉便知道,有些人,终究是等不到的。徐婉低垂着眸子,并未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收下了布匹,在楼里愈发安静了,每日除了绣嫁衣便是发呆。
明天就是徐婉出嫁的日子,想到这里,徐婉晃了晃神,手指一偏,血珠便似珠串一般落在了嫁衣上,红的刺眼。第二天清晨,深山里的屠夫发现一女尸,急急忙忙报了官,女尸并没有人来认领,天气渐热,眼看尸体要腐坏了,官家也只得草草结案,将尸体抛去乱葬岗。而那天,王家始终没有接到新娘子,只得无功而返。尸体被放在门口,等了两天,楼里才来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