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不悔忆前尘（下）(2)

“左使自己伤心，却不想小姐你伤心。”
“我明白的，所以我也不提。可我今天很想我娘，想说一说我娘跟我在一起的日子。”
塞克里忽然鼻头一酸，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与面相不相称的忧伤。
“我当年承蒙左使宽宏，才能够在明教尽忠这许多年，也算是有些功绩。旁的不说，就冲当年左使饶我一命，我也得唯小姐马首是瞻。小姐要是不嫌弃，塞克里愿意听您讲讲娘亲。”
灯火葳蕤泣红泪，莺语轻声话往昔。
在杨不悔的记忆里，娘亲一直是温柔又漂亮的，待人接物谦和有礼，和她相处过，没一个不喜欢的。
过于出挑的芙蓉总会碍着些旁人，偏又没什么毛病可挑，那些粗妇就只能欺她孤身一人带着**，言语讥讽。大人的心思肮脏，小孩子却不容易受什么偏见所累。邻里家和她年龄相仿的孩子又总得娘亲分些糕点瓜果，更是乐得与她一道玩耍，日子过得也有趣。倒是她有些不乐意，娘亲独自带她生活颇为不易，又没什么亲朋可以倚仗，日常就只能做贩菜浣衣的活计得些银钱。
维持生计艰难，纪晓芙却不想让女儿缺衣少食，否则本就在这市井之中，免不了听些粗鄙之语，若再受些诱惑，将来难免目光短浅，贪图名利。那个人的女儿，她纪晓芙的女儿，断不可如此。所以总要想些办法，或是短自己的吃食省些银钱，或者去哪家做工时得主人家赠些精致糕点，都要带给不悔。糕点甜美，又得来不易，不悔自然舍不得都分了。那些孩子里还有几个是父母平日最爱找些麻烦的，不悔不想给娘惹麻烦，就学娘的样子，只要不是太过分，便就充耳不闻。可还要分他们东西吃，她想不明白。再到纪晓芙给她带些蜜瓜糖回来，她望着香甜软糯的果子，说什么也不愿拿去分了。
纪晓芙起初不解，便温言问女儿：“不悔是怎么了？跟小伙伴儿闹别扭了？”
“没有闹别扭......欺负人还有果子吃......”
她就是想不通，那些人欺负她们，为什么还要和他们的孩子一起分享东西？她想不通，只知道娘不是刻意讨好那些大人，奈何不知道如何说出心中疑惑，只是摇头,吞吞吐吐不愿意去。纪晓芙听不悔说了这断断续续的话却明白了，粲然一笑，并不斥责，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用细嫩白皙的下巴去蹭女儿的脸颊，直把小姑娘弄的笑个不停。见怀中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展了笑颜，便伸手撩起她鬓边的碎发，正色道：“不悔想不想爹爹？”自记事起，不悔便知道旁人总拿娘亲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言语间不乏粗鄙，她虽听不懂什么叫水性杨花，出身风尘，但看那些人龇牙咧嘴，唾沫横飞，脸上带着不屑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因此她便很替娘亲不平，娘亲这样好的人，那个爹爹怎么舍得让她受这些欺负。可娘亲又没怨过爹爹，还总是谈起爹爹的一番饮酒论和什么“生亦何欢”的教义，每每此时，眉宇间的忧虑之色尽消，只有一片喜乐。
是以她又有点期待这个爹爹到底什么样子，会不会比左巷开私塾的顾斌他爹还要多读些书，才让娘亲这么喜欢，孤身度日也不曾埋怨。小孩子总还是贪恋父母的疼爱，她自纪晓芙与她说起杨逍，便缠着她问来问去，比如爹爹是不是特别爱喝酒，喝了酒是不是跟她在酒楼外见的醉汉一般走路东倒西歪，滑稽得很。又问爹爹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儿，和东街王家的那个吓人的叔叔一样，总是看见小钗就骂咧咧地喊“赔钱货”......她想见爹爹，可如果他是个对娘不好的人，那他一定是个坏人，要打他一顿才好。听她越问越离谱了，纪晓芙不禁笑出了声，也没说到底是不是，只是摸摸手里的玉牌说：“不悔，你只要知道，你爹爹是个谪仙般的好人物，对娘很好，以后见了你，肯定也是世上难见的好，娘从来不怀疑这一点，也不后悔爱上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