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有狐绥绥，在我之心（上）(3)

叁
小书生从此就多了个大眼睛的小书童，就是没眉毛。
小书生把厢房后头的荒地开了一块出来，趁着时令种点儿豆角青菜什么的，一来可以减少开支，二来也可以给孟小仙儿找些事做。小书生想，这家伙一点谋生之计都不会，一年以后还不是要照样挨饿，还不如教他些立身的本事。天下之本在农桑，有一技之长将来总能挣口饭吃吧。
孟小仙儿也没什么不满意，他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觉得还蛮新鲜，每日里进进出出，洒扫耕锄，干得还挺起劲儿。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觉，他挺高兴的。
他还喜欢看小书生写字。小书生每天在窗边读书写字，他就趴在旁边看着。小书生悬腕静气，笔走龙蛇，一手潇洒的行楷极为漂亮。孟小仙儿识字，但是他写不出这么好看的字。
孟小仙儿觉得小书生写得最好看的字是他的名字，周九良。九州四海常无事，良夜清时总平宁，是十分好的意思。
前日夜里下了场春雨，润开了窗外杏花，有一枝斜过来，映着周九良的脸，孟小仙儿觉得周九良白白净净，长得挺好看。狐族多美人，孟小仙儿从小见多了各家的哥哥姐姐，有浓艳如夭桃的，有清润如兰草的，有高洁如修竹的，孟小仙儿都很喜欢，然而周九良身上淡淡的烟火气最让他心折，虽然总是没什么表情，说话也很犀利，但是孟小仙儿知道他是个心很好的人。
尘世间有这样好的人，难怪话本子里的妖们都喜欢在人间待着。
“昨夜下雨，咱们厢房漏雨了。”周九良想起什么，随口吩咐：“你抽空把顶棚糊一糊吧。”
昨夜里春雨微寒，雨丝绵绵洒进屋角，孟小仙儿怕冷，周九良把被子大半都分了他，自己披着衣服过了半宿。孟小仙儿可不想再冻着周九良，赶紧去搬了个高凳子，借来浆糊，刷刷地糊开了顶棚。
手里活儿不断，偷看周九良的眼睛也没停。他读书辛苦，屋角一定要刷得厚厚的，结结实实的，让雨再也透不进来……要不趁这个机会把顶棚全刷一遍吧……
嗯？
怎么没刷几把呢天就黑了？
孟小仙儿抬头正纳闷，就听见周九良在底下问：“你干嘛把自己脑袋糊进顶棚里头？”
肆
周九良给孟小仙儿的评价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活儿不会干，记性也不好，吃得还挺多。”周九良无情质问，“你真的是一只二百岁的狐狸吗？你家真的不是因为养不起你才让你出门的吧？”
孟小仙儿委屈，但是人家说的也是事实，自己的确除草的时候拔了一片已经长得很高了的菜苗，打水的时候把水桶掉进水井，煮饭的时候把饭烧糊，洗被单的时候把被单槌破，还把自己脑袋糊进顶棚里。
完全没法反驳，这真让狐狸懊恼。
菜苗被拔掉了，夏天里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正巧周九良的笔也秃了，孟小仙儿只能扁着嘴，跟着九良上街采买。京郊的集市也十分热闹，沿街卖蔬果粮米的比比皆是。孟小仙儿第一次来逛人间的集市，东张西望，差点看花了眼。
周九良教孟小仙儿怎么货比三家，怎么挑选蔬菜，怎么辨别米面的优劣。孟小仙儿赶紧一一用心记下。总不能被人一直嫌弃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