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传（莫小贝×邱小冬）②

（三）
这七年间，我顺着父亲的意愿，从院试考到乡试，一路升到举人。
自古有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无论是朱先生还是父亲都对我这般耳提面命，他们都期望着我可以更近一步。可在我心里，每当我离功名更近一步，我仿佛都感到自己离那个所谓的江湖愈来愈远，离常常提到这两个字的莫小贝愈来愈远。
然而七侠镇的人们，似乎早已忘记了这个名字。
自从我中了解元后，一下就成了镇上的大人物，连十八里铺的人都知道“邱员外家的少爷”现在是举人了。七侠镇人人都说我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而曾经被他们誉为奇才的吕先生现在还在四处收账。
不过这位同福客栈的账房先生倒也小有来历，有次散学路上，莫小贝提到过他祖上三代曾是知府，可惜他自己就是屡试不中。
“秀才哥哥人挺好的，每次我被罚抄的时候，除了你，剩下的都是他帮我写。”她一边嚼着糖葫芦，一边含混不清地说。
“就是人酸了点，比糖葫芦还酸，我嫂子说读书人都这样儿。”
我说我也是读书人，但我和他可不一样，我以后一定会中举，去京城做大官。
“我听小郭姐姐说京城的糖葫芦又大又甜，比咱镇里的好吃多了。你要去的话记得给我捎一点回来。”
“这儿离京城那么远，带回来还不坏了啊，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得了。”
这话刚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莫小贝又不是邱府的丫鬟，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如何同我一起赴京。
除非她……
虽然过去七年了，可每次想到这里心下还是不由得慌乱起来，随即便是一阵沮丧。
秋闱过后便是春闱，现在，启程赶考的日子已经到了。
父亲有些担心，家里最近生意繁忙，府内上上下下都不得空闲。关中到京城路途遥远，虽说山贼劫匪一般不会打赶考书生的主意，但近来有总传言说京城附近地面不太平。
我想着这大约是捕风捉影的闲话，可父亲却十分当真，他说这是有人亲耳听见十八里铺的邢捕头在同福客栈喝酒时说的。
莫小贝跟我抱怨过这位七侠镇前前任捕头，据说同福客栈在这位狗头军师的授意下挖过一条从后院到西凉河的地道，不过旋即就堵上了。
不知道父亲从哪里打听到同福客栈的佟掌柜是龙门镖局的千金，准备通通关系，请几个靠谱的镖师护送我。可说到这，父亲脸色忽然一沉，“这龙门镖局要真和同福客栈关系那么近，怎么他家的小丫头片子都没活下来。”
“爹，莫小贝没死。”我一时没能忍住。
“唉，我的傻小子，这么多年了，我就知道你还对这个疯丫头念念不忘，怪不得说媒人介绍那么多姑娘你一个都不看。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就像是一个梦，梦醒了，梦里的人自然就不存在了。听为父一句劝吧，她不过是你童年玩伴罢了，你如今都是举人了，怎么就不能忘掉她。”
我没再出声。父亲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我回到书房，再次端详起她送我的那个泥人。
“你以后最好随身带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