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3)

我轻轻说，“你爸妈真神奇。”
十三也轻说，“我也这么觉得。”
“今年妈妈给我打电话，给我说老爹想我了。我还是蛮惊讶的，老爹那个人一直不把情绪挂在嘴边。我一直觉得他像个合作伙伴，或者我的投资理财人。”十三说，“我当时觉得想有什么用，不给钱就是王八蛋。但是我还是在中秋节回家了。”
那种悲伤突然浓烈起来了，我突然明白十三和我说这些事的原因，他不是想抱怨自己有多孤单或者炫耀自己自立自强。他只是在说他父母，那个神奇的老爹，和那个温柔的妈妈。
他童年里一直只有他们模糊的影子，于是一个人努力的变好。即使他没有说出来，言语中却透露着渴望，那是一种想被承认，有亲情填满的渴望。
我突然有点难过。
“我回到家才知道老爹生病了。老爹和我说他没有事，怪我妈多嘴把我喊回来。”十三定定的看着我。“那天是今年的中秋节。”
“当天晚上我和老爹喝酒，他说干杯我就一杯一杯接着喝，尊老爱幼嘛。
我喝不过他，他喝酒很厉害，后来我醉倒在沙发上，我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摸我的脸，还有人哭着说很想我。我想老爹醉了，因为那是老爹在哭。
我想抬起手安慰老爹，可是那天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想说老爹别哭了，但是连眼睛都睁不开。”十三闭上眼睛。
那种少年的倔强和孤独一直跟着十三长大，十三可能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原谅老爹。可是那天十三的防线突然就崩溃了，连带着灵魂一起崩溃。
返校那天外面下着雨。十三仰面看着，天空一万滴眼泪落下，对着十三说再见。
十三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看。木地板铺着的客厅，延伸尽头是一个小桌，上面放着香炉，水果，还有一张黑白照。
那个男人在镜框里笑着，就像那天他问十三你要不要入股一样笑着。
十三突然哭了，悲伤徘徊在他脸上 “老爹，你真是不够意思。说走就走，真不够意思……”他的身体一抖一抖的。
几天前，十三被他妈妈隔着几百公里召唤回家。十三坐在飞机上沉默不语，我想十三心里想的只有如何速成瞬间移动。
在这个快步入冬天的12月，十三失去了一个童年的影子。
“十三，你回来了。”
“是的。”
“你生气吗？”
“…是的。”
“不要气，老爹没办法一直陪着你长大，现在也没办法看到你以后结婚生子。老爹也气自己，老爹也很难过。”
“……”
“但是老爹很开心，生出了这么个优秀的儿子，真是继承了我的优良基因啊。老爹很惆怅啊，你出生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可是一恍惚，一辈子就过去了。”
“老爹，别说了…”
“老爹很想陪着你，却没有办法。只能不停的锻炼你，让你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那么现在，可以了。”
“老爹，你还会陪着我吗？就像以前那样也可以。”
“在的，老爹会一直在的。”
那天，落叶好像落下了一万片，大雁好像飞过了一万只，眼泪好像流了一万滴。
这一年，十三的秋天，结束了。
十三手中的烟燃起烟雾，在空中翻转着升起，混在空气中，消失了。
sc，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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