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故人年岁》 第六章 你是一首唱到沙哑偏爱的情歌

“如花美眷，前程似锦？”
杨九郎在心里默念了数遍，最终也想不明白张云雷说的如花美眷前程似锦是指代了什么样儿的生活。
是让他杨九郎余生都跟别人同床共枕，却与她夜夜异梦？还是让他跟宋兮步入婚姻，将自己活成一具行尸走肉？或者说是让他离了他，就这么没有血肉的生活，在午夜梦回时再与他相拥，低诉千般缱绻百般柔情？
如上，哪一种是所谓“如花美眷，前程似锦”？杨九郎真的想不出来答案。他的生活要是没有张云雷，那不就是繁花失了娇媚，粉黛了无色泽？什么前程似锦也不过只是黄粱一梦，终是这世间的一缕尘灰，那他要它又有何意义？
杨九郎将手里的积了长长一截烟灰的烟卷捻灭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张云雷老是说抽不惯他的烟，确实太凉了。凉得他心头发酸，脑袋抽疼，意识却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他将烟盒里余剩下来的最后一支烟也点燃了。缭绕在眼前的烟雾丝丝缕缕的由浓变淡，最终消散。一路回想下来，他与张云雷并肩走过的这五年，似乎他才是拎不清的那个。
张云雷总是傲骨风存，不甘示弱，却唯独愿意将手交在他的手上，低声喊疼。张云雷是自小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国舅爷”，却偏偏心甘情愿的为他软了脾气。张云雷总是挑剔他各种不好，但细细想来，却都是变了相儿的疼惜。张云雷那双星光熠熠的眼睛，看见他时总是闪烁着笑意，目光柔和，深情款款。张云雷明明洁癖十足的严重，可每次见他流汗却没半点犹豫的伸出手来，为他轻轻擦拭。
类似于上种种，不胜枚举。其实张云雷的心思已经够明显了，不过是他杨九郎一直懦弱迟钝罢了。
杨九郎将刚燃了一半的那支烟卷捻灭在了面前那一小堆灰烬中，然后站起身来。手一使劲儿就牵动了肩头被张云雷一口咬下去，疼得麻木的地方，他微皱了一下眉，脚步却毫不停顿的走进了电梯。
杨九郎上车之后，只是闷闷坐着，没有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动作。似乎他只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活活变成了一副静止的画面。
在车里等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姑娘依旧毫无睡意，见杨九郎上了车却半响不见他有何动作，她直接从座位缝隙里三下两下迈过来，最终坐到了副驾驶上。
她就这么看着杨九郎，而感受到身旁动静的杨九郎也应声儿转过头来看她，某些情感的传递就此变得异常容易。
宋兮自知不是一个擅长揣测人心的姑娘，以至于以往任何时候她都觉着，她看不懂杨九郎深埋于心底的情绪，也不敢妄自猜测。所以对于她来说，杨九郎的情感起伏一直都像隔了层纱窗纸，朦朦胧胧，不清不楚。
可这一刻却与以往不同，她能将杨九郎眼缝儿里每一丝细腻而微小的情绪都纳入眼中。
他很沮丧，似乎是失去了某样于他而言能与生命齐重的东西，并且失去的时间久了，也许真的就找不回来了。他很脆弱，就好像窗外的风哪怕再重一丝一毫，他都会被彻底压垮，然后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一场，什么世人眼光，什么舆论哗然，皆与他无关。他很温柔，是她追在他身后兀自奔走至如今，从未感受过的温柔，仿佛他身后的璀璨霓虹与他相较都会瞬间黯淡无光。他的眼里是星星点点的，她觉得这时这刻银河也有迹可循，除了张云雷，她怕是首个能拥有杨九郎这般柔软的人了。他也很恐惧，恐惧到眼神失了焦点，心里的复杂情绪就顺藤爬出来，一点一点塞满了眼前这方密闭的狭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