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猎余生（5）

形单影只的猎人只走了不长的路程，天就下起了雨——那种很让人烦躁的、一眼就能看出会下很久的不大不小的雨，你既不能无视它，也不能爽快得被淋个透彻。
这里的天气，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非常合气氛。
莫名有些疲惫的贝尔蒙德索性在路边找了颗树就地一坐，权当避雨，他随手拔了一颗三叶草，就着雨水洗了洗，一口咬住了草跟，草汁有点酸，跟记忆里的一样。
那是战争结束一周后，记得也是这么一个雨天，路上没什么行人。一场持续两三年的战争结束或许人们会狂欢，一场八九年的战争结束或许人们会相拥而泣，但一场几十年上百年的战争结束后，人们更多的是没有实感的迷茫与不知所措。
他记得当时市政厅反复播报着死难的英雄名单，都是一些应该被铭记的名字，不知道有没有人认真的听过，反正那是他第一次真的去听，也是坐在路边，也是叼着根三叶草，等他听完一遍，发现已经过去了四个半小时。
他听到了很多熟悉或陌生的名字，这之中绝大多数名字都会被遗忘，成为一个在查录文献时才会被找到的名词。只有曾经跟这些名字有过交集的人，才会把这些名词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记录下去。
所以贝尔蒙德经常会去回想那些故人、那些故事，只要他的记忆还没有被时光消磨掉，那他们就还没变成名词，只要他还记得，咖啡就还是个教士，而不是一种饮料，活得够长或许就只有这一点好处。
阴雨一直绵延到入夜才停息，沉浸在回忆中的猎人也回过神来。
此时夜已深沉。
一片浓郁的云翳,遮蔽了这里的月光。
阴影黑暗像是一层幕布,盖住这片树林。
四周寂静无声,一根根挺拔的橡木孤零零地立着,在猎人的眼眸留下一道道直上直下的剪影。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自己极为清晰的呼吸,然后感受着自己胸中那点残留的郁结,不断地消散。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我们跑得飞快，其实不想跑到未来，只是想追上过去。可是，就这样了，每个人都有深深的眷恋，藏起来，藏到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就变成只有自己知道的国度。
其实不用怕啊，这些就是人生的行李了！
“这是生活的无奈,也是生活的魅力所在啊。”贝尔蒙德嘴角掀起一个不太熟练的微笑,起身继续上路。
此刻。
一阵风吹来,像是一只温柔的臂膀,轻轻地拂开了夜空的浮云。
浮云悠悠而过,露出遮蔽的月牙。
月牙弯弯，悬挂于天穹，玉盏倾杯，将澄澈的月光倾倒下来。
月光倾洒在橡木林,倾洒在山石上,倾洒在溪流山涧,倾洒在贝尔蒙德的身上。
贝尔蒙德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衫,不再年轻的脸庞在月光的轻柔触摸下,显得有些白皙。
黑暗仿佛在刹那间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的似雪霜华，其实，这里的天气在合时宜的时候也挺和气氛的。
似乎是受到月光的感染,息声的夜莺开始重新鸣叫,这一次不止一只,而是有数只,分散在这林间,此起彼伏的响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