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雨天

风将雨的轨迹吹得飘忽不定。无色的雨杂乱地砸在城市的表面，却也没能扑灭霓虹衬托下的喧嚣，反而更显嘈杂，在拥挤的街道中回荡。和雨一道从天空坠落到地表的少女，正站在雨幕的中央。凌乱的发丝贴在她的额头上，雨水顺着鬓发滴落至湿透的衬衣。
雨摔得粉碎，她是来给雨陪葬的。被雨从天上拽下，像垃圾一样被扔在一边，最后却还要被雨水淹死，这样的现实让枫攥紧了伞柄，阴沉着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自嘲的笑。
希望被现实的雨硬生生撕扯开，在冰冷的地表散成一片水花——没有能比这更糟糕的了。
随着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散开，枫挪开步伐。伞尖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嘶叫。无视皮鞋踏进水潭中，无视伞沿与脚踝相接，无视行人怪异的眼光，枫能做到这些，但也抵挡不住它们传来的令人绝望的凉意。不过也无所谓，已经破碎的心也不需要什么温暖了。
“……有幸请到斩杀新晋黑马的选手……”令人作呕的主持人正朗诵着许久前就定好的演讲稿，枫不敢想象她自己曾幻想站在这样糟糕的人旁边。那位选手的名字被枫自动地略过了，但浮夸的妆容仍配合着造作的动作出现在脑海中，使枫感到胃里一阵翻腾。
枫曾今认为她不得不面对命运，不得不承认命运。她曾经亲手举起旗帜反抗命运。但是当她跨过命运那堵围墙时，她才发现命运不过他人之下的一个傀儡，而自己甚至没有随波逐流悄声退出的权力。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别人的垫脚石，或者更微不足道。
“……我会继续克服……”在与小丑一唱一和之后，新闻终于迎来了结尾。
这个结尾带来的不是枫“终于熬过去”的轻松，冠冕堂皇的话语犹如一记重拳砸在枫的心上。伞被脱离了原本的位置，掉在地面上打转。霓虹的光线被伞折射得七零八落，勾勒出它主人在雨中颤抖的身影。
明明跋山涉水的是自己，明明夜以继日的是自己，明明废寝忘食的是自己，凭什么，凭什么最后站在高台上俯瞰大地的是那个整天说着“好累歇会”人？
凭什么……
又有两滴无色的水珠落至地面。
枫的前胸随着不稳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她竭力遏制住呼喊或者哭泣的冲动，可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泪水顺着脸颊不住的下落。
快停下。
枫不停地对自己说。
她朝着闹市的反方向迈出一步，之后又是一步。迟疑的步伐延续了十几米之后飞奔起来，枫踏进了与人群无缘的路线。
再怎么冷也好，再怎么暗也好，只要能离绝望的现实，哪怕一步也好。被冷眼相对，成为笑话也好，只要是能获得暂时宁静的时光，逃离自以为是的人们聚集起来的语言的漩涡，再怎么难过也好。如果在那里只能被踩在别人脚下，被别人当作前往高处的工具，那我的退出也能算是对那群人的报复。不要去在意什么看客的眼光，或者对正义有什么奢望，把自己拽下来的就是相信路人的结果。
不要相信，不要迟疑。
等到淡黄色的长发再也反射不出任何光线时，枫终于停下了，面对惨淡的月光，她静静地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