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缠
天黑下去,又会明起来。
赶着天色转明之前的黑缝儿,一盏灯笼沿着街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城里静得像是一座大坟场,偶尔两片枯焦的叶子裹着灯里泄出来的光转起来又落下,提灯的人叹了一口气——秋风起了,正是砍头好时候。
周九良是怀了一口闷气从家里出来的,尽管他梗着脖子跟自己犟了好几天,可他的心无时无刻不锤着他的脸问:“如果不承认有用的话,要官差干嘛?”刚才顺着秋风呼出去的那口气好像又噎回来了,周九良揉揉眼,觑着灯光染不到的黑影,那儿有个破戏台——这两天他绕着这个戏台子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圈,就因为上回在这见了一个人。
那天是初七,青天白日下遍是烟火缭绕的灰。周九良赴了约,醉眼醺醺地往回走,孤单单地像是一只没着没落的魂儿,刚过了巷子,就听着前边吵吵嚷嚷,走到窄口时正好看见戏台上飞扬的尘土。酒劲趁着日头往上冲,周九良靠着墙放眼瞧去:台上拉着横幅,本来分明的黑白在日头底下泛着暗沉沉的昏,再往下却是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攒动的人头里奔走往来,像是在呼喊着什么,一个个字眼乱糟糟地往他耳朵里闯。这方正呆看着,那方台上的人仿佛心有感应,迎着目光望过来,周九良觉得凭空里一股带着水汽的清风吹过来,波光莹莹地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带着他的心在胸膛里左冲右突,把气息搅得稀碎,残存的一点酒被逼得往上跑,冲得脸红彤彤地烧起来。
“先生?先生?”孟鹤堂本来一腔热血都扑在别处,突然觉得一道目光撞开人群射过来,回身就看到角落里的小子正盯着自己,明明是身经百战的人却在一个不曾相识的小子的眼里动了心肠,旁边的学生轻轻叫了两声,他才按下心中异动,收回望眼。
周九良索性蹲在墙根,老神在在地看那人忙活。背后粘着炯炯的目光,孟鹤堂面色如常,嗓音却偷偷颤起来。
人群渐渐散了,孟鹤堂长舒一口气,撩袍下台径直朝那个叫他惴惴的小子走过去。等周九良抖着发麻的腿,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孟鹤堂已经一揖到底:“先生,”孟鹤堂不懂为什么自己心里慌慌的,“在下姓孟,书院任教,看您方才对我等演讲有兴趣,特来...”“慢,我没兴趣,告辞。”周九良本想转过身就跑,然而腿麻没好,转身都不利索,“噔”的一声就跪下了,把孟鹤堂吓了一跳,伸手便扶,“哎呀,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周九良借着孟鹤堂的力气站起来,摸了摸腰上——护身符明明好好地带在身上,那是......八字相冲?
“来了?”
“嗯。”到了菜市口,周九良打了一声招呼就去换上衣服,灯火明灭下,大刀凛凛的寒光映在他脸上,“老伙计,开工了。”少年抱着祖传的刀靠在柱子上,望着东边出神,渺渺黎黑无穷尽——正如前路。
带人犯,验正身,一套老规矩走过,周九良看着眼下细白的脖颈,竟然想起那个八字不合的冤家,心里暗叹一声“荒唐”,却又终究不忍:“兄弟,莫怕,刀快,我...我保你全尸。”说完便手起刀落,却使手段保下他颈上一分皮肉。
寒光已斩断生机,犯首似断却连,罪身轰然而倒,鲜血迸流......
赶着天色转明之前的黑缝儿,一盏灯笼沿着街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城里静得像是一座大坟场,偶尔两片枯焦的叶子裹着灯里泄出来的光转起来又落下,提灯的人叹了一口气——秋风起了,正是砍头好时候。
周九良是怀了一口闷气从家里出来的,尽管他梗着脖子跟自己犟了好几天,可他的心无时无刻不锤着他的脸问:“如果不承认有用的话,要官差干嘛?”刚才顺着秋风呼出去的那口气好像又噎回来了,周九良揉揉眼,觑着灯光染不到的黑影,那儿有个破戏台——这两天他绕着这个戏台子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多少圈,就因为上回在这见了一个人。
那天是初七,青天白日下遍是烟火缭绕的灰。周九良赴了约,醉眼醺醺地往回走,孤单单地像是一只没着没落的魂儿,刚过了巷子,就听着前边吵吵嚷嚷,走到窄口时正好看见戏台上飞扬的尘土。酒劲趁着日头往上冲,周九良靠着墙放眼瞧去:台上拉着横幅,本来分明的黑白在日头底下泛着暗沉沉的昏,再往下却是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攒动的人头里奔走往来,像是在呼喊着什么,一个个字眼乱糟糟地往他耳朵里闯。这方正呆看着,那方台上的人仿佛心有感应,迎着目光望过来,周九良觉得凭空里一股带着水汽的清风吹过来,波光莹莹地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带着他的心在胸膛里左冲右突,把气息搅得稀碎,残存的一点酒被逼得往上跑,冲得脸红彤彤地烧起来。
“先生?先生?”孟鹤堂本来一腔热血都扑在别处,突然觉得一道目光撞开人群射过来,回身就看到角落里的小子正盯着自己,明明是身经百战的人却在一个不曾相识的小子的眼里动了心肠,旁边的学生轻轻叫了两声,他才按下心中异动,收回望眼。
周九良索性蹲在墙根,老神在在地看那人忙活。背后粘着炯炯的目光,孟鹤堂面色如常,嗓音却偷偷颤起来。
人群渐渐散了,孟鹤堂长舒一口气,撩袍下台径直朝那个叫他惴惴的小子走过去。等周九良抖着发麻的腿,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孟鹤堂已经一揖到底:“先生,”孟鹤堂不懂为什么自己心里慌慌的,“在下姓孟,书院任教,看您方才对我等演讲有兴趣,特来...”“慢,我没兴趣,告辞。”周九良本想转过身就跑,然而腿麻没好,转身都不利索,“噔”的一声就跪下了,把孟鹤堂吓了一跳,伸手便扶,“哎呀,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周九良借着孟鹤堂的力气站起来,摸了摸腰上——护身符明明好好地带在身上,那是......八字相冲?
“来了?”
“嗯。”到了菜市口,周九良打了一声招呼就去换上衣服,灯火明灭下,大刀凛凛的寒光映在他脸上,“老伙计,开工了。”少年抱着祖传的刀靠在柱子上,望着东边出神,渺渺黎黑无穷尽——正如前路。
带人犯,验正身,一套老规矩走过,周九良看着眼下细白的脖颈,竟然想起那个八字不合的冤家,心里暗叹一声“荒唐”,却又终究不忍:“兄弟,莫怕,刀快,我...我保你全尸。”说完便手起刀落,却使手段保下他颈上一分皮肉。
寒光已斩断生机,犯首似断却连,罪身轰然而倒,鲜血迸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