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李阿姨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让老庞迷了眼。
“哎呦，天儿这么好啊？要全拉开吗？”李阿姨见老庞遮着眼，又把窗帘往回拉了拉。
“没事，全拉开吧。”
老庞搓了搓脸，哗啦！一声，窗帘彻底拉开，画室被切成了冷暖两个大色块，一个黑影窜到了老庞的腿上。
“胡椒来了？呵呵。”
胡椒是一只大灰猫，是被允许进入这间画室唯一的动物，其他的诸如狗、鸡、松鼠之类都只能在院子里待着。胡椒对颜料完全没兴趣，从来没有跳上过画架，也从来没有用画布磨过爪子。当老庞拿起画笔的时候，它就会乖乖地窜到窗台上，看着窗外一整天，直到老庞呼唤它或是离开画室，它才会伸个懒腰跳回到老庞身边。正因为这样，老庞十分喜欢它，所有的画上几乎都有胡椒的身影，老庞甚至还为它作过一个肖像，但老庞要是自己不说，谁能看得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色块是胡椒呢？
老庞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咖啡里多加了一勺糖，“客人来了吗？”
“来了，在客厅等着呢。”李阿姨把一块大布帘子拉起来，围住一块像是卧室的区域，里面有一张床，一个小沙发还有梳妆台和小柜子。
“进来吧。”老庞喝了一口咖啡。
一个穿着暗红色大衣的女人出现在画室门口，她注视了一会儿老庞的背影，走进了布帘里。
“小李都跟你解释过了吧？”
女人没搭话。布帘里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是女人脱衣服的声音，听得出来她的动作尽量放的很轻，甚至还能感到一些优雅。
“内衣裤也要脱掉，项链和耳环也要摘掉。”老庞说完，布帘里声音安静了一会儿，“身上任何一个物件都会影响你的声音。”
又一阵细碎的声音之后，布帘后面安静了下来，老庞把调色板架往身边拽了拽。
“随便聊点什么吧？你的宠物？男人？痛苦？性欲？”
老庞给画布刷上了一层水色，布帘后面没有任何声音，但能感到女人似乎是浅浅的坐在床边。
“不想聊吗？没关系，你睡一会儿也可以。”
“你……一直都这样吗，不看裸体画裸体？”布帘后传出的声音带有一种刻意的冷静。
老庞一愣，惊讶地看向布帘，这个声音把一个多年没有出现过的记忆推到他眼前，老庞本以为已经摆脱了它。画布前，一个女孩裸身躺在一块红色麻布上，女孩害羞地对他说：“你发誓，以后绝不再看其他女人的身体！”
画布上被戳上了一大块生硬的红色。
老庞放下画笔，慌忙走到水池面前洗了洗脸。然而另个一段记忆又出现了，男孩从身后抱住女孩，去闻她的耳环，耳环是鲜花做成的，香味填满了他的胸腔，女孩微笑着转过头看着他。
老庞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喷涌而出的记忆无法抑制，老庞跪在了水池前，胡椒跳到他边上，来回蹭着他的大腿。
再次回到画布前的老庞已无心继续画下去，几十年来，老庞第一次想要掀开布帘看看里面的女人。
“嗯，我只能这样画，看见裸体反而画不出来了，呵呵……”
布帘后再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声音，直到画作完成。老庞匆匆躲进书房，从窗缝中看着红衣女人离去，她身后的两个黑衣人小心地托着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