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雪花】我心归处(一)
花无谢一出生便是在锦绣堆里。花家老祖宗宠着他,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老祖宗是先皇亲妹,当今圣上见了也要称一声姑母,故而在花家地位极高。
花家家主花正坤虽已贵为三公之一的当朝太尉,也得事事顾全母亲,对这个二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幸好长子花满天是他自小亲自教养,年纪轻轻便有文韬武略,十三岁就跟着他上战场,是为京城世家弟子表率。
有了这个完美继承人大哥在,老二花无谢从小活得肆意潇洒。他天姿聪颖,虽不太用功,却也是能文能武,六艺皆通,再加上他天生一幅粉雕玉砌的好皮囊,不说出行便掷果盈车,也是京城贵女圈中炙手可热的梦中人。
花家主母白氏也是出身官宦人家,白氏的亲妹闺名白红莲,早年间不顾家里反对,嫁入江湖世家无垢山庄连家。无垢山庄庄主连泽天时任武林盟主,在江湖中也是举足轻重,可惜好景不长,连盟主不出几年便英年早逝,留下白红莲和年仅六岁的幼子。
时任骠骑大将军的花正坤于平乱中得连泽天相助,又与连盟主意气相投,两人不仅是连襟,也为挚友。连泽天伤重后自知时日不多,挂心寡妻幼子,故而临终托孤,将幼子连城璧交于花正坤手上才放心咽下最后一口气。
花正坤与妻子商量,想带连城璧母子回京城一起生活。没想到白红莲虽是女子,却有傲骨,不愿寄人篱下离开和丈夫一起生活的无垢山庄。花家夫妇无法,只得多方打点,确保连家母子生活无逾,又年年派人接连城壁去花家小住,同花家少爷一起教养。
连城璧从小看着他爹如何处理武林中各种血腥不断的纷争,如何号令群雄,如何杀伐决断。虽然他自小便知武林盟主不是世袭,不能继承,但小小年纪便已立下目标要凭自己的武功与人望,成为父亲之后的下一任盟主,像父亲那样受敬仰。
然而世事无常,高山仰止般的父亲一朝撒手人寰,无垢山庄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以前人声鼎沸的大厅现在冷冷清清,昔日称兄道弟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再也没有登过门。更有父亲以前的仇家上门寻仇,若不是有花家姨夫的保护,他与母亲恐怕早已遇险。
连家本家的亲戚们,以前日日仗着武林盟主的世家身份到处耀武扬威,如今不但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甚至想要把他们赶出无垢山庄,幸得花府的震慑,他们母子俩才有了立足之地。
母亲的娘家诗礼传家,本来就看不起打打杀杀的草莽,现在更是断了来往。
六岁的连城璧仿佛一夜之间看透了世故,将感受到的人情冷暖深埋于心。
连城璧眼见着自己娇弱温柔的母亲变得坚强有力,硬是在花府的帮助下一步一步抗起了无垢山庄的担子。无垢山庄虽已没有武林盟主,却也依然令人敬佩不敢亵渎。
但他常常在深夜里听见母亲房间里传出压抑的哭泣声,每当这时,他就坐在床上抱着膝盖默默流泪,就像母亲不管夜里怎样哭泣,第二日也会准时端坐堂上处理山庄事物一样,他也从不在人前流泪,只日日练武学文,不与人多言。别的孩子玩耍时他在练功,别的孩子休息时他也在练功,就连白红莲的鞭子落在身上,他也没流过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