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番外】【不是结局的结局】那年那月那日(下部)

世人大多买椟还珠，难遇知己，更遑论历经苦楚磨难惺惺相惜之人，我长成如今年纪，便是未谈过情那也是见识过的，譬如娘亲，校场上精炼果敢，雷厉风行，实则每每与我说起爹爹皆一脸甜蜜，毫无半分肃杀女将军的模样。
那魔尊此番可不似旁人碰了他软肋，已然失态至极。
“我不信……”怔仲一般，他口中只反复呢喃。
狐狸仙面露沉痛哀伤，抖着手捋平身前杂乱的红线，佯自镇定的继续道：“老夫的姻缘府太过冷清了，你走后，除却了听飞絮时常来看望，平日里亦极少出门，这九重天再无往日喧闹，老夫这身侧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形单影只甚是凄凉……”说时，不禁泪涕纵横，“四千余年了，你要这样到何时？”
魔尊目光灼灼，殷切的盯着远处诡谲的忘川，缓缓道：“终有一日……我会找到她……”
我看着他眼中一抹流光溢彩映着幽冥晦暗的天，瞬间动容起来，尊上应是十分十分爱着水神仙上罢。
那厢狐狸仙闭了闭眼，抬手揩去眼角泪痕，额上青筋蹦了几蹦，观此神情，我不禁有些紧张，心下突突跳着。
“凤娃，时至今日，你却还要自欺欺人不成？”说罢，哽咽不成语，“那日……你便知晓……便知晓她再不能转世，你们皆知晓……唯老夫……老夫不知……”
记忆里总是笑嘻嘻的狐狸仙竟捶胸跺足的宛如稚儿，悲怆不已，我震颤的扣紧指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我虽从未见过水神仙上，可魔界流传的话本译传里无不赞颂她聪慧玲珑，身处险境临危不惧，又生的貌美，是为魔界万千少女的楷模，断断不能有此结局。
魔尊不语，周身弥漫一股骇人气势，方圆数里草木瞬间化为灰烬，我眼睁睁看着面前本就稀疏的杂草蹭蹭蹭舍我而去，慌忙作了个隐身术，又寻了块遮蔽物，这才幸免于难。果然，凤凰这种火气大的神鸟，须得敬而远之。
随着魔尊濒临爆发的情绪，场面一度失控，我缩了缩身子，既害怕又好奇的睁圆了眼，但见他挺直阔步的朝着狐狸仙一步步走去，赤红的双目隐忍着不甘，那不甘却一点点蚕食他眸中的执拗。
娘亲说眼见未必为实，可我不以为然，这样痛到极点的神伤不似伪装，仿佛数千年来饱受了无止境的切肤之痛，最后，他站定，一字一句不容置喙道：“她定是在某处等着我，叔父……我敬重您，锦觅亦如此，还望今后……叔父莫要再说糊涂话……”
我点头，一定是狐狸仙老糊涂了，阿洛年近3万岁的叔公便是如此，常顾左右而言他，不可信，不可信吶。
“若然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老夫我也定会全力助你，这些年……每逢二月初一，老夫便托人打探凡间夭寿，秦广小儿①大约被烦透了，遇着老夫都要绕道走，老夫这一片热忱你们一个两个还都要瞒住我，是何道理？若不是霜降后润玉触了酒入了怔，恰被老夫瞧见，岂非待老夫身归天地了，还得做个糊涂鬼麽？便是老夫糊涂着，你又清醒多少？”
闻言，对面之人面色愈发惨白，颀长身形堪堪颤栗，眼尾低垂，视线毫无焦距，他左右看去，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顺着嘴角蜿蜒至脖颈，仿佛荼蘼尽头艳丽的彼岸花，迎着腐朽，无声的呜咽，无声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