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局

一
老于一把攥住电动车后杠，快递小哥身子往前一扑，眼镜差点飞了出去。
“下去骑。”老于指了指自行车道。
“关你什么事，你神经病吧？！”快递小哥扶正眼镜。
老于走到快递小哥身边，把他挂在车把手上的安全帽摘下来扣在他的头上。
“去路上骑，注意安全。”老于一手抱起身边的小孙女，一手拎着一大捆葱，确认小哥把电动车推回到自行车道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往新华书店走去。
老于喜欢新华书店，尤其喜欢那红底白字的招牌，但他从来不逛书店。
老于抱着孙女挤进书店门口的人群中，一张用透明胶固定的破木棋盘放在一张没靠背的椅子上，棋盘上还剩六七个子，棋盘左边坐着的是老贾，正眉飞色舞地跟一个老头讲他那招绝妙的弃车杀士，右边坐着老杨抓耳挠腮，把头上的狗皮帽子摘下来又戴回去。
“姥爷，走，走~！”孙女拽着老于那没剩几根的头发，“老是来看象棋！不看象棋！走，走……”小孙女顺着老于的身子往下蹭。
“哟~老于来啦？瘾又犯了吧？来来坐下来，我杀你两局给你通通络。”老贾乐呵呵地朝他喊。
老于拉着孙女对老贾笑了笑，“哎呦~！”小孙女使劲儿一拉，竟把老于拉了一个踉跄，这劲儿比电动车可大多了，老于心想。
二
老于尴尬地站在沙发区的地毯边上，小孙女在用力挤一面玻璃隔断墙。
“姥爷姥爷。”
“嗯？”
“为什么我不能穿过玻璃呢？”
“因为……玻璃也是一个物品，只不过是透明的。”
“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玻璃呢，我不想要被挡着。”
“有时候……隔开一点会让人们更安心。”
“妈妈是不是一直被这些玻璃挡着，所以老回不了家？”
“……”
一名穿着正式的女助理向老于走过来，老于没注意到她。
“您好，请问您是于老……于叔叔吗？”女助理已经走到老于的面前。
“啊？啊，是我。”
“于叔叔您好，我是小周，于总的助理，您怎么不坐啊？来请坐。”女生把老于引到边上的沙发上。
“于叔叔，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于总一直在开会，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您……还等她吗？”
“啊，要是她忙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这是她要的东西。”老于指了指桌上的一个金属奖杯。
“妈妈……我要找妈妈！”孙女开始大喊起来，大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老于赶紧抱住萱萱。
“萱萱，妈妈工作很忙，过两天就回来了，我们先回家啊，乖。”
孙女挣脱老于的手，跑到桌子前把一把抱走金属奖杯。
“萱萱！”老于追上去，萱萱对着玻璃隔断墙用力一扔，哗啦啦，碎玻璃渣碎落一地。
三
老于搓着手快步往新华书店走去，扒开人群，还是那副破棋盘，摆着另一盘残局。这回老杨坐在了左边，怀里抱着那顶狗皮帽子，他正眉飞色舞地跟边上一个老头讲他那招将军大脱袍，而右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大光头，老于左顾右看没找着老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