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青衫路无归⑥

最近全身骨头痛得越来越频繁，身上开始出现一些小点点，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这几年，再也没有用活人的血肉供养那些蛊虫，如今遭了反噬，不过是我咎由自取。
在我又一次因为疼痛而昏迷，有刺客“光顾”了养心殿要取我的性命。
我被打斗声惊醒，猝不及防中了一支冷箭，肩胛穿来一阵剧痛，我再一次昏迷过去。
之后揭冉一声怒吼，杀戮大开，那几个刺客，死状极惨。
御医说，我中了一种秘毒，中毒者会越来越嗜睡，并且在一个月之内，不断地做着同样地美梦，最后在美梦中死去。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御医的话，思绪万千，而揭冉，早已泪湿了眼帘。
八月朔风，萧澜宫的桔梗花开了，大片大片的蓝，迷了我的眼。青杉就端坐在石椅上，抱着那把凤首箜篌，指尖飞快地拨弄着琴弦，风华依旧。
可惜回不去了。
宫人看见我识趣地退下，青杉可以借助那细碎地脚步声推断出来者是谁。不过他并未起身，而是低下头继续弹着昭清的小曲，曲调忧郁悲凉。
那晚的刺杀，幕后主使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如何也无法在对方面前强颜欢笑了。
我走到他身前坐下，他的眼里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焦距，我心中的悔意油然而生。
我轻轻地问他，“你恨我吗？”
其实我知道答案，不恨我又怎会想要杀我。不过仍是想听他亲口说不恨，依旧抱着那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十万铁骑踏破江河故土，从此再无根可寻。让我如何不恨。”他苦笑，手一顿，曲断。他抬起头，声音不复往日温和，有的只是满腔的憎恨。
我抬头，对上那双冰冷而陌生的双眼，一眼便是沧海桑田，苍云飘渺，茫茫不知其所止。
我想世界上无人有我这般傻了，明知道答案，偏要问，偏要将自己打入更深的地狱。我笑得惨淡，起身，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泪潸然而落，“好，很好。”
“可是青杉，你知道吗？我不想赢的，可如果我败了，就得不到你了。”我苦笑，不成王，便成仁，我没有一丝退路。
他久久不曾言语。
那日，我在萧澜宫过了一夜，那一夜，他眼角有泪，始终未眠。
在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在青杉面前出现过。
毒势迅猛，很快侵入了我的五脏六腑，每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梦里，百花飘零，青杉为我所动容，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原来我竟是那样贪恋他的温柔。
揭冉代我处理朝政，让我有了清醒间能去偷偷看望青杉的时间，不过，我如何也没有勇气站在他的面前。
后来，每日只有一个时辰清醒，我也终于动了放青杉走的念头。
我知道我已经大限将至，早早地让翰林院拟好了退位的圣旨，将揭冉唤至床前，跟他说了我最后的请求。“揭冉，今夜，你便送青杉出宫吧，其他人我不放心。”
揭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久久不言。虽然我已经虚弱得睁不开眼，但是落在脸上冰凉的触感仍证明他在流泪。他声音微颤，“你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