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生长在心上——读《受戒》

汪曾祺是我最喜欢的一位文人，没甚原因，对脾气对心思对胃口。《五味》许多人都读过，对汪曾祺的第一印象亦是“吃”这个标签。确实，爱吃，会吃，善吃，是汪曾祺的一个特点，却不能单纯看成他的一个特点，“吃”是他的精神寄托（劳改过程中研究种土豆晒鸡枞），除了“吃”，我们也可以从别的地方看看这个一生都活得很有趣的老头儿的精神世界。
我们看看《受戒》里那个小和尚，还有他的小姑娘，他们在一个山明水净的地方长大、相恋。
《受戒》是很久之前看过的，很喜欢，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但是现在对小说的具体内容记得不太清楚了，反而像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发自九月的水面，给人湿润的安宁。我不准备再看一遍再写这篇文章了，我想这种微妙的心情可能恰恰契合老汪的想法，就像我想叫他老汪而不是汪老一样。
受戒，成为和尚，和尚可以娶妻生子。在汪曾祺创造的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发生得很自然。所以明海以后会和小英子结婚，所以明海会为小英子脸红，所以小英子会向着这个未来的夫婿。明海不是个和尚，和尚只是一种心灵上的身份，和世俗的职业没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吃饱饭而已。英子一家，从大到小三个女人都是水灵灵脆生生的水乡女子，乌油油的头发细白白的面孔玲珑珑的身个，也是美得那么自然。明海画花样儿，姐姐绣嫁妆，明海这个被提早定下来的小女婿给小妻子家里干农活，一家人的相处也是那么自然。
他们生活的地方应该是水乡，印这个故事的纸张都是湿润的，艳丽的石榴花开得像要燃烧起来，集市很远，家里喂鸡。
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世界是虚构的，这些人物也是虚构的，但是他们真实地从作者的心里生长出来，铺展到纸上，这是作者笔下创造的世界，它们就在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的背面。
我觉得那些创世者真是厉害。西方的《哈利波特》，中国的武侠，日本的动漫……我们都在通过不同的方式创造世界。创造世界是弱小的人类从神那里传承来的最大能力。闭上眼睛，远方的风带来消息，种子迅速生长为参天大树，我们背后展开巨大的白色羽翼……
弱小的人类，创造世界是最无能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