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照组】非你不可（二）

那一年父亲带着他和哥哥若钦去拜访一位英国的老朋友威廉。他记得那时他五岁，而哥哥也只有十岁而已。
威廉带着他们参观了他的工厂。在那里，两个孩子第一次看见了蒸汽机。
“约瑟夫，你看，这就是蒸汽机哦。”若钦对约瑟夫说道。
“那哥哥知道蒸汽机是做什么的吗？”约瑟夫眨着漂亮的蓝宝石般的大眼睛看着哥哥。
许是不想让弟弟失望，若钦煞有介事的解释道：“恩......就是你对着吹气口吹一气，然后它就会冒出气来......”
一旁的父亲和他的朋友听了若钦的话笑了起来。威廉先生蹲下来抚摸着若钦的头解释着什么是蒸汽机。
约瑟夫不记得威廉先生都说了些什么，但他记得当时哥哥的表情。一脸不解，却又努力的想要听懂。
回国后不久，他的国家便开始陷入了战乱，一家人为了逃难，不得不背井离乡。再后来，兄长因病过世了，那年他十六岁......
“约瑟夫先生？”
恍惚间，约瑟夫看到了一双碧色眸子，竟错以为是兄长在看着他。再一眨眼，发现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是自己的兄长，而是卡尔。
在回过神的一霎那，昔日失去兄长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痛的那么真实，似乎有千万把刀凌迟着他的心。
“约瑟夫先生？您没事吧？”那声音再次响起。
约瑟夫醒了下神，挤出一丝苦笑“没什么。”随后看到卡尔质疑的表情，又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向以往那样。
“可以去开逃生门了，卡尔先生不过去吗？”约瑟夫笑道。“要不要我送您过去？”他又问。
卡尔怔了一下，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逃生门前，卡尔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约瑟夫先生。”卡尔喊道。
“什么事？”约瑟夫问。声音虽是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卡尔对上约瑟夫如星空般美丽的眸子，没有犹豫，没有踌躇。
“果然还是您笑起来的样子更美呢。”随后卡尔眉眼一弯，跑出了逃生门。
约瑟夫怔在了原地，一向内敛害羞，不愿流露过多表情的卡尔居然对自己笑了。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对自己笑过了。自从兄长和父母相继去世后，卡尔应该是第一个。
兄长刚刚去世时，约瑟夫几乎是伤心欲绝。原本开朗爱笑的他变的沉默寡言，闷闷不乐。他终日沉迷于绘画，用画笔记录着自己的变化，记录着周围一切的变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然而，他渐渐发现画纸内记录的不过是虚假的倒影，再如何描绘也不会成为真实。于是他又陷入了痛苦中，这种痛苦持续了很长时间，并且在双亲去世之后变本加厉。
过了很多年，约瑟夫接触到一种能将影像永久保留下的仪器。他似乎找到了记录真实的途径，他开始用这种神奇的仪器来记录一切，起初他感到新奇有趣，相片上的影像与现实毫无出入。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约瑟夫终于领悟到一件事：留在相片里的只是影像，被拍摄的物品和人仍然会损坏、失色。一如他早夭的兄长。他期望永久保存现实中那些人和物的鲜活形象，让相片中的东西“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