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嗅觉动物

人有五感，却总是各有侧重。
有人是视觉动物，偏好美丽的风景，妖艳和清纯的一张脸。有人是听觉动物，偏爱打动人心的声音，磁性或情悦的一把好嗓子。
张九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嗅觉动物。
对，嗅觉。他极爱各种不同的味道，萦绕鼻尖的，飘散着转瞬即逝的。不论什么时候，他总是喜欢做作深呼吸，认真品味空气送来的气味讯息。他总是能凭借嗅觉，感受到很多东西，他沉迷于这个。
年幼的时候，他喜欢过年时鞭炮带来的火药味儿。
北京的清晨并不总是明朗的，节奏之快让小小的张九龄不舒服，唯有过年那几天，火药的味道随着响彻天青的鞭炮在偌大的京城蔓延，人便都慵懒起来了。矮矮瘦瘦的张九龄跟着爸爸妈妈，去看庙会，待在糖人和面人的摊位前，一坐就是一下午，鼻尖是淡淡的糖稀甜味，和让人放下心来的一点点火药味。爸爸会带着一串脆甜的糖葫芦来接他，把他抱在怀里看舞龙舞狮和天上的烟火。
凑到脸前的糖葫芦闻起来没有什么味道，小九龄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满意的眯起眼睛，听爸爸说“鞭炮带来的火药味，会让中国人想到家。”
在长大一点的时候，张九龄来到了德云社。他还是喜欢带着烟火气的味道。不过北京禁止城内放炮，他丢了淡淡的火药香，喜欢上了德云基地向北500米小巷子里的烧烤味。
他不怎么爱吃，毕竟是个洁癖到从小拿筷子吃辣条的主儿，小巷子里不怎么干净的环境，满是油渍的地面，都让他没什么食欲。但是他喜欢那个味道。羊肉串，羊排，被串在铁签子上，一道羊油刷过去，滴在木炭上滋滋作响。被烤到有点炭化的肉和骨头，散发出让人一闻就觉得温暖的气息。
张九龄每次都跟着他们偷偷跑去烧烤摊，然后在旁边抱着果啤看他们吃。王九龙一开始总觉得张九龄是家里生活费给的不够，伸着胖乎乎的胳膊把自己的烤羊排王张九龄嘴边递。
“哥哥，哥哥，你吃一口，可好吃了。”
当时还是个小瘦子的张九龄眉开眼笑的也不忍心拒绝，努力揉揉那个比自己高半头的小白胖子“诶，好吃就留给我们楠楠吃啊，哥哥的也都给你吃。”说完，他又买了一把羊排，全部推到王九龙面前，笑眯眯的看圆乎乎的小孩吃的腮帮子鼓鼓。
王九龙身上带着烧烤的烟火气和被风吹过来的调料味，很好闻。张九龄揉了揉靠在自己身上的小胖子，笑眯眯的想。
再后来，好像他们也很少去吃烧烤了。演出任务多了，两人慢慢忙起来，张九龄失去了火药气，失去了烧烤的烟火香和调料味。
他慢慢接触到很多很多的香水，刚开始的时候他喜欢极了，衬衣上什么时候都会带一点淡淡的香水味，但是日子久了，他的嗅觉开始渐渐退化。饭菜端上桌他还是习惯性的夹起来送到鼻子边先问一下，却闻不到什么味道了。他开始慌张，开始戒了香水，把带着或甜蜜或苦涩的小瓶子都封在一只大盒子里塞回家。
王九龙是在一次演出完吃火锅的时候，才发现张九龄不太对劲的。那时他们在一个刚装修完没多久的剧场里演出了整整三天，张九龄已经快被油漆味儿逼疯了。他嗅觉恢复了没多久，正是极敏锐的时候，哪怕已经从剧场出来了，鼻腔还是记得那种几乎窒息的气味。于是他面朝着火锅，张大口大口的呼吸，企图用一种强烈的气味，来掩盖另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