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雨夜

今天的夜晚，黑色的浓度有点过高了，天空已经承受不住这过重的黑色，终于将它们从云里漏了出来。本就无心上晚自习
的我，看到下起了雨，也从昏昏欲睡的状态里找到了一点提神的理由。抽屉里放着一把不知何时就放在里面的伞，看着周遭人的愁眉苦脸，我不禁得意起来，要不是老师坐在前面，恶狠狠地盯着我，没准儿我亲爱的同学们还能听到一段悠扬的口哨声。真为他们惋惜，我想。
今天家里还是没人，又可以浪了。我的兴奋劲儿退了几分。
下课了，同学三三两两地回去了。但同桌一动不动。
“喂，人家没带伞，还不赶紧去献个殷勤。”前头的人走的时候在我耳边悄悄地说，“人家可是班花啊！”我倒是一愣“她？”还没等来回复，他就走了。
同桌坐在后排的原因与我大相径庭，她是成绩太好以至于不需要老师操心的类型，再加上她视力还是4.5，所以她坐后排也算是帮了那些两眼无药可救的学生。而我，成绩无可救药，还是个宅男，既不擅长人际交往也不想做出改变，把自己打造成独立的生态系统是我的终极目标。尽管是同桌，一个永远在看着黑板，一个总是趴着睡觉。尽管家住的不远，我总故意和她错开时间走，小心翼翼地远离她，不想相交。
“没有带伞吗？”她没有说话，抿着嘴，就像是个安置在椅子上的日本人偶。这种沉默令我感到尴尬，我连眼神都不自在起来。外面的雨声逐渐密了，雨点打在楼外的梧桐树上，发出了“嗒嗒嗒”的声响。溅开的水花有的和落下的雨滴汇聚在一起，有的又去撞碎了其他的雨。我努力的去听到水滴结合的声音，去听到水花碎掉的声音。我在等，另一个声音。
“嗯。”她的声音很轻，在雨幕中，真让人怀疑这个“嗯”是否真实。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仿佛她就在我的耳边说的似的。“一起走吧，我伞挺大的。”我看着她。她微微地摇了摇头。
教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住校生还专心致志地写着作业，不慌不忙。我说：“我们家离得又不远，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在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又是一段沉默。教室里剩下的住校生的眼神开始从他们的作业上转移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仿佛要盖过外面的雨，甚至还伴随着嗤嗤的笑。我的脸上觉得很烫，这种感觉从面颊烧到了耳廓。口腔中的水分从舌尖逃逸出去，喉咙深处仿佛是巨大的沙漠。雨声很响，简直是砸在鼓膜上。我慌了神。
一切都那么戏剧性，我松开了她的手，瞥过脸去，把伞举到她头顶。简直不知所以，我到底在做什么？明明不用管她就好了啊，而现在，在昏黄的灯下，在一把伞下，就这么站着，好……
好尴尬？似乎并没有非常尴尬，倒不如说，是一种兴奋，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在别人为他的恶作剧尖叫时，他捂着嘴偷偷跑开。潮湿的空气里，我的脸上似乎腾起了一阵白汽。但我看向她时，那阵兴奋被负罪感瞬间吞噬。还是低着头，长发把她的侧脸完全遮住，时间凝固了一般，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并不是一动不动，她的肩一耸，一耸，就像火山一样，愈演愈烈。我赶紧把眼睛移开，生怕那岩浆喷薄出来：“都这样了，就走吧。”她就像发条拧到了极限，立刻就冲到了雨里，我赶紧追了上去，在她的后面，为她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