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刃Rusted Edge•序章

有的公民，田连阡陌。有的公民，无立锥之地。
雨夜，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从流淌着高危污染废液的浅水河道里站起来，浑身粘着因借下水系统逃狱而收获的秽物。他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心跳频率，感觉到体温正从极端低的状态下回升。为骗过“收容所”的红外装置，他可遭了大罪。
不远处掠过一道刺眼的白光。他立刻蹲下来，从河床上摸到一块滑腻腻的石头攥着，打算让那个打着“狼眼”手电筒的货脑袋开花，好替他向他还没来得及感谢的诸神致敬。
在付诸行动之前，他认出了来人，于是朝他喊了一声。声音穿过哗哗响的铁铸般的雨幕，来人听到后，立刻连伞都扔了——其实在这种东西南北夹攻的雨水中伞的功能也快降到零了。那人举着扎眼的老式大号手电在逃狱者脸上乱晃了几下，险些害他暂时失明，确认以后便踩着长期受基因毒素滋养的高草大步奔来，不顾污物，将他从河道里拖上岸。“你这货，真是他妈脑子里有三聚氰胺！被发现你就完了！就不能等兄弟们集合以后过去……”
“我干掉了两个。”他截掉他的话，“瞧，这样更好，不然死的该是我们的人了。你反应也够快的，巴德（Bard）。”
“线人报告得及时。我召集了兄弟们，他们也正在到处找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巴德看起来比这个人年轻了快十岁，但现在却想把他像儿子一样揍一顿。其实，他们此时也都是不怕死的、在风暴隐约可闻的世界上掉皮掉肉的年轻人而已。
风暴？意味着又要流一些笨人的血升一些聪明人的官罢。
“我已经在里面待了两年了。现在的形势，讲一讲。”
“还没搅成一团糟，但是强不到哪去。小国找靠山，大国死缩着不出头，第一国联沒招了，扔一句，统筹解决！我看是劫富济贫。国联财务署、发展署和军府好像协调不好，八常驻正在管。”和许多有点能力的年轻人一样，巴德说起世界局势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其他的，老调重弹，经济波动，种族歧视。”
“……比我想象中的好一点。真正失控的边缘反而会……不这么乱。”体温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在冷雨里他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哒哒作响。巴德见状，手臂又勒得紧了一些。
“还有，大区那边老样子，和图族打打停停。现在粮食短缺，暂时先会儿抽烟，骂骂架。四国还在商量签那什么‘组国合约’，倒是不填海了。看八常驻的态度，可能不太想让他们签。对了，曾经是世界五百强之一的奈斯特重工关门了，我总觉得和辛陶集团脱不了干系。”巴德拉着他往前走，“具体的给你整理好了，回去你自己看。已经安排了人，明天把你偷运到新西兰，那边还不怎么管变异者。快点，别磨叽了！兄弟们都等着呢！”
此人虽然毛糙，但可靠得很。他想。
他被带得踉跄了一下，本能地抓住巴德结实的胳膊，“青蛙不知道，水已经在加热了……”
次日，霶雨初霁。东亚新城区挨挨挤挤的建筑群像初夏土地上一大片吸足了水热之力、密密麻麻从地里窜上来的笔直细长的植物，有的还是绒绒的绿，那是建筑表面的一层植物墙。整齐、崭新的环形路轨在直插云霄的建筑腰间盘叠，如攀登傲来峰般层层高起。既然不占地面，那就尽情摊大饼。再往高处是蜂群般的物流公司的无人机，呈条带状在空中流动，自远处看正如青烟一阵。大概先蚕复兴会新建的图书馆又在拼命从不同的印社下单了，他们似乎希望自己那里只有纸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