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嘎龙/云次方】希拉穆仁青草香（三）(3)

马上的颠簸扯着伤口隐隐作痛，但身后靠着的胸膛和透过衣被传来的热度却烫得郑云龙眼角发红，冰冷的心脏像裹进了暖炉，融化的温暖流过四肢百骸，连这夜晚呼啸的寒风都吹不散分毫。
阿云嘎带着郑云龙奔向山坡，不多时，便看到山坡上一个巨大的黑色凸起，那轮廓在夜幕中依然显得无比庄严肃穆。
等到他们停下，郑云龙才看清了这原来是座石块垒成的状似假山一样的石堆。他曾在书上读到过蒙古族各家族有自己建立起来的圣地，会用石块垒起，或者土堆堆起，单层或者多层，形似烽火台，石堆周围挂着彩绸，顶端插着杆子，挂着部落旗帜，是蒙古族人祭祀的标志，祭拜神明或祈祷丰收、祝福家人之地。
面前这个与书中所绘基本无误，非常巨大，只是黑夜中辨不清部落旗帜的模样。
阿云嘎将郑云龙从马上抱下，带着王晰一起走向这石堆后方。他忽然停在一处，将郑云龙递交给王晰。王晰神情并无多少变化，仿佛对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清二楚。
却见阿云嘎虔诚而恭敬地单腿跪地，两手展平上举，对着敖包默念蒙语。片刻后，掀起前方敖包上遮盖着的彩绸，不知怎么动作了几次，便听到咔哒一声，居然有一个暗门打开，里面有微弱的月光照着宽阔的地面。
“这是红格敖包，是我们达尔罕部落祭山神、为族人祈福的地方，”阿云嘎回头望着郑云龙，黑夜里他的眼睛依旧无比明亮，充满了足以令人托付性命的信任感，“也是掩护我们族人平安的藏身之地。”
走进暗门方知敖包内别有洞天，石堆与泥土将外围严密封裹，厚度约有一丈，敖包内有一块巨大的中空之地，看上去足以容纳数百人。由木杆撑着顶面，最中间立着的杆子穿过敖包顶面，顶端挂着旗子，便是在外看到的模样。而那顶面上分布的石块没有泥土粘合，连接之处全是空隙，月光穿过孔洞，变成一条条淡白色光线落在地上，连成一片，足以让敖包内的人眼可视物。
阿云嘎将郑云龙放在一处榻上，那榻上已经垫好了毡毯，虽然敖包内有些阴凉，但毡毯和被子已足以供郑云龙御寒。榻旁周围木桌、木凳、水壶、茶具一应俱全，且都未见灰尘，想必是之前已有人清扫过。
阿云嘎半跪在郑云龙身前，将落在他眼前的乱发轻柔地撩开，“我不能多待，你跟晰哥在这里很安全，只不过要在这黑暗中待上段时间了，等我将事情办好后再接你们回去。”
郑云龙眼里满是震动，喉头哽咽，伸出被子的手握上阿云嘎的手臂，“你……胡羌……”
阿云嘎握住郑云龙的手，眼神里的笃定便已是他许下的诺言，“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唯有月光点亮的室内如此昏暗，但阿云嘎那温柔而坚定的笑容却清晰得像烙印一般深深刻进了郑云龙的脑海中，便是之后几经岁月磨砺，每每忆起，也依然清楚如旧，记得清他脸上一丝一缕的纹路。
马蹄声渐行渐远，室内静得甚至能听得清两人的呼吸声。
“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是么？”从阿云嘎晚上进入毡房的那一刻起，郑云龙便预料到他的身份早已被识破，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阿云嘎居然会选择冒险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