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叔的故事(2)

有一天，二妞没能来找我上学。直到那天晚上回来我才知道，二妞的妈妈那天早晨来，说要带二妞去城里住一段日子。跛叔没说什么就让二妞和她妈妈走了，我爷爷气的要死，一边骂跛叔傻子一边骂二妞妈妈不是东西。跛叔也不恼，还是那副熟悉的憨憨的脸笑着说，这样也挺好，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况且，二妞在她妈那边应该比这里过的好，我一个糙汉子照顾不好二妞。
二妞不在的那几天跛叔像丢了什么，整天魂不守舍。我也很伤心，没有二妞帮我写作业，我的作业满满的红叉。我想二妞去了城里，大概每天早晨都能吃到热乎的油***吧，大概能穿很多好看的新衣服吧，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再见到二妞已经是第二个星期了，那天二妞和平常一样来喊我上学，虽然她没给我带吃的，我还是开心地从床上蹦下来，给了二妞一个大大的拥抱。
二妞告诉我，她妈妈那里很好，有很多吃的玩的，可是待了几天二妞就开始想回家，开始想跛叔，开始想我们。于是她偷偷坐上回家的车，那个早晨刚回来，跛叔看见二妞有点吃惊，随后去鸡窝捡了个鸡蛋，下了碗面条给二妞，吃完把书包拿给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肆
跛叔家就住在我在家后面，每次我和二妞玩的迟了，我爷爷就会留二妞在我家吃饭，跛叔到了饭点见不到二妞就会拎一瓶白酒，晃晃悠悠的来我家。每当这个时候，二妞总会去厨房帮奶奶和妈妈洗菜，我会按着奶奶的指示往灶台里面添着柴火，灶台里面的柴火烧的噼里啪啦，我和二妞也笑的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快到我甚至没有发现爷爷在慢慢变老，从前可以牵着我和二妞跑很远的路去买好吃的东西，现在走几步就喘。
到最后，爷爷慢慢老的连眼睛都眨不动，躺在他最喜欢的躺椅上，手握着那旧旧的蒲扇，安详的走了。
当时我还小，不明白生死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我以为爷爷只是累了，躺在躺椅上休息一会，只要我像平常一样，捏住他的鼻子，他就会醒过来，抓住我，打我的屁股，然后背着我去找二妞再一起去田间放牛转悠，看那些草，看那些云，看那爬出来的螃蟹和小鱼，看着我和二妞满世界疯，点上一根烟，眼里都是慈爱。
跛叔看了看我，然后费力的蹲下来，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那像是问我，或许他不相信爷爷就这么走了，也像是告诉我，爷爷真的不在了。
他红着眼，再费力地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开。我像是明白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个时候我才明白，爷爷再也不会摇着那个蒲扇给我赶走夏夜扰人的蚊虫，再也不会带着我和二妞去田间挖黄鳝。
上山葬爷爷的时候，跛叔负责放炮仗和撒纸钱，到了山上，铁锹埋下最后一锹黄土，跛叔用手攥紧那剩下为数不多的纸钱，用力抛向了空中。
下山的时候，跛叔放鞭炮的时候不小心炸了手，我爹问他是不是鞭炮质量不好，他笑了笑，一只手挠挠头：“大爷前些日子还对我说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二妞和佳上大学，我说肯定行，您身体健朗着呐，想到这些，炮仗扔慢了。”然后哗的一下，眼里滚出两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