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人鱼

二十三回.一生情
五六十年后，典当行早已经转手他人。七人未免再生事端而选择隐居山林。
系命的那两对是一起变老的，所以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前后脚离开了。张云雷和杨九郎还是带着那个也并没有长大多少的小商陆，在这山林小院儿里安然度日。
张云雷从来没有主动问起过，杨九郎突然离开那一个多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总觉得如果问了，两人的关系可能就会有裂痕，所以总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若不是今年他的生辰，杨九郎饮酒过量自己把这件事情兜出来，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那天，张云雷带着小商陆出门，采一些自己种在不远处农田里的蔬果，回到家正赶上杨九郎将一只纸叠的信鸟放走，连他和孩子回来都没注意到。
“杨小瞎你干嘛呢？也不过来搭把手，看孩子拎那么重东西你不心疼啊？”杨九郎闻言才回过神，脸上忧愁的表情一下换为了平日里那种宠溺。快步走过来，蹲下身一手接过小商陆手中的菜篓子，一手直接把小娃娃抱了起来，看着自家小祖宗埋怨的神情真挚的道歉：“龙门谷捎了信儿来，说那边出了点事儿，我这不就一下没回过神吗？”
“出什么大事儿把我们萌萌吓成这样了？”
“也没什么的，就是小孩儿皮，打了人家的娃娃，让人家长打了一顿罢了。”
“又是你说的那个大哥的娃娃？”
“啊！可不嘛？”
“那娃娃都快满七十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哪？”
“七十岁也算不得什么吧？娃娃还小呢！”
“对你们而言是不大哦？”
“娃娃睡着了，我先把他放回床上啊？”
“去吧去吧。”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回到厨房，将菜篓子放下，小商陆也已经累得趴在杨九郎肩头上睡着了。张云雷看了一眼这个再过十年都要满二百岁的娃娃，突然间心里边有些感触，一边淘着米，一边对着杨九郎抱着娃娃走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们惑人一族也不过寿命五百年左右，在你眼中我也只能永远是个孩子吧？”
杨九郎摇着蒲扇，给趴在草席上睡得正香的小商陆赶着蚊虫。龙门谷从来没有什么蛇虫鼠蚁的，自己的孩子应该不会像这样睡得不安稳吧。也是自己当初为了那人，留了孩子在那边，自己假死脱身，才会连累孩子一辈子被人嘲笑没有父亲，哎，说到底是自己的不对啊。
“叹什么气啊？”张云雷打了一盆水来，洒在翻着热浪的地上，“刺啦”一声只留下一摊水渍。已经完全人化的他也会知冷知热，这么炎热的夏季，若不洒水降温，那光秃秃的地板都能直接煎蛋了。洒完水进房间整听见杨小瞎唉声叹气，便问了他一句：“我一回来就看到你不对劲，实话实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就是心疼这娃娃，从没见过生身父母。”
“他不是有咱们吗？”
“……也对，至少咱们可以陪着他。”
张云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有一种猜不透他的心思的恐惧感。
张云雷留在房中照看午觉的小商陆，杨九郎则去了厨房，准备晚餐。不自觉地，许是忙了一上午累了，张云雷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