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茶」①

蓝思追第一次见到他，是在6岁。
那时年纪尚小，依稀记得自己跟着师父蓝忘机和宗主蓝曦臣一同去兰陵金氏出席一位小金主的生辰宴席。但到了时辰，却怎么也见不着小寿星的影子，金家的仆人忙着找人，一个个面露难色，云梦江氏的江宗主脸色更不好。蓝思追提议要帮着一起去找，蓝忘机也就随了他去。
经过荷花池时，见到一个于自己身形稍小一些的孩童蹲在岸边，拿着狗尾巴草逗池里的鲤鱼。
那小孩还未到束发之龄，松松软软的头发服帖的搭在肩头，金色的小棉袄正好合身，纯手工制成的长命锁似是戴歪了些，随着小孩的动作发出清脆的铃铛响声。
再走进些看，小孩天生肤色比旁人白净，可那原本该白白净净的脸蛋上却有一道道泪痕，没有擦干净的鼻涕被这寒冬的风一吹也成了白印子，鲜红的明志朱砂点在他额间像极了福娃娃。
“你叫什么名字？” 蓝思追试探性的问道。
小孩像是被吓着了，用一双哭红了的大眼睛使劲瞪着眼前脸生的人， 见蓝思追不像是坏人，才用奶娃娃稚嫩的声音却生生的说道：“凌凌…他们都这样叫我。”
他叫凌凌。
蓝思追刚想继续问下去，小孩就被急急忙忙赶来的一群仆人婢女，再急急忙忙的抱走了。
他就是那位小金主。
后来发生很多的事，蓝思追到了该听学的年龄之后就很少有机会再同蓝忘机出席那样的宴席。怎么也忘不了那双哭红了的眼睛。
再见时， 已是15岁。
各世家子弟到了一定年龄便会被父母亲送来姑苏听学，只求受蓝启仁先生教导之后自家孩子能有所长进。
当年的奶娃娃凌凌，成了如今的金家唯一的嫡系小公子金凌。
早已到了束发之龄，金凌也是扎起了高马尾，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蓝思追觉得金星雪浪袍穿在金凌身上格外好看，第一天一起听学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金凌自然是不记得蓝思追的。
同窗半年时间，也没怎么说过话，只知道蓝思追学习刻苦守规矩，却不像其他蓝家人那样死板，笑起来也格外好看。
一次，蓝思追打算用「明日先生要抽查功课，你背的怎么样了？」 的理由去找金凌搭话，一进后院就看到一群少年在打群架，金凌也是其中一个。
连忙制止了之后还来不及询原因，就被后赶到的蓝家子弟拖到祠堂压着挨戒尺，一个也逃不了。蓝思追想起了，当年的凌凌也是被一群人急急忙忙带走的。
整整打了20下，手上，背上，甚至腿上都有戒尺的痕迹。
“怕是两个星期也不能消肿了。” 
蓝思追背着动弹不得的金凌回房上药，感觉心里一抽一抽的。
“是他们先惹我的。” 
良久，金凌才闷声道。
“他们惹你什么了？” 
“……他们说我……算了，没什么。” 
蓝思追有些失落，也是，他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诉说心事的地步。
“金公子若是想早点消肿的话，可以去冷泉泡泡。” 
蓝思追扯开了话题。
“冷泉？” 
之后的日子，金凌就像是没发生过这一切似的，与蓝思追依旧是点头之交，蓝思追时常在想自己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