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唯不忘相思（60）

第六十章 疏雨才收淡泞天
刑犯是不给休息的，所以周九良被照灯照着吊了一宿。他的意识还清醒，只是眼前什么都看不见，身上说不上来哪里痛，可能最痛的还是喉咙吧……
王秘书悠然的坐在一边喝茶，今日宋提审称自己嗓子欠佳，换了书记员边念问题边写。
昨日没注意，这个书记员倒是嗓音上好，虽略略有些沙哑，可字字珠圆玉润。王秘书斜眼过去瞄了瞄，发现周九良那小子的眼光还真是不错。这个小书记虽然左边额角上有一道淡粉色的印子，可长相着实不赖。尤其垂眸念着问题的时候，竟显出段弱质风流的美感。
王秘书摸了摸下巴，盯着那书记员从中山装领口露出的一小段细白脖颈，不知道暗自咂么了些什么，便没有注意一直垂头闭目、几无反应的周九良，在听到这个书记员声音的刹那，不自觉的寻声侧了侧头。
孟鹤堂感到时间流逝的极其缓慢，周九良看起来毫无生气，除了那换了好几样儿的鞭子挨在身上时，这孩子会流泻出一些痛苦的声音，其他时候都沉寂的可怕。
他用冷冷的声音提着问。心里不知怎的，就滋生出一种先是星星点点，后来扩散至整个胸口的疲惫、麻木和酸软。最后，新鲜的空气好像已经不能被吸入肺里，用力吸气的话，鼻腔、喉管连着胸腔又会痛的像是被无数小锉刀打磨出细细碎碎的血末，连心带肺、一寸一寸，逐渐成糜。他恍惚觉得在这种窒息间，灵魂被抽走了多半个，它悬停在空气里，悲悯的看着这场荒诞的默剧。然后勾起唇角笑了，对他说：‘很快的，要不了多久，我们便都能解脱。’
所以，当远处响起枪声，门外出现骚动的时候，孟鹤堂其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机敏的意识到发生了情况。
王秘书带来的守卫突然从外面进来，在自家主子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致使他脸色巨变，随即，被肉挤得眯缝的小眼睛，仇恨的看向了刑房中间那个浑身染血的青年。只见他突然挺起肥胖的身躯，灵活的向着周九良扑去，几乎是同时，破门生砰的响起，刘副官带着几个弟兄冲了进来。
屋里的其他人都被勒令抱住头不许动，而王秘书此刻已粗暴的扯去照灯的插头，伸手厄住了周九良的脖子，并用枪顶着他的脑袋，冲刘副官喊到：“叫你的人都放下枪，不然我立马杀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
刘副官见状，指挥身后的弟兄先把枪放下，然后对王秘书说：“王秘书消息灵通，我不信你会突然来提审九良，势必是已经知道了南京方面暗中对广州政府的弹劾，想来他这儿找到缺口。但眼下这局势……王秘书是聪明人，也应该知道了，弹劾只是虚招，我部业已抵穗，新政府气数将尽。你目前只身滞留此地，实在只能被武汉当做弃子。所以不要无谓挣扎，或能从轻发落！”
王秘书将手枪保险打开，食指扣着扳机龇牙道：“甭废话了，落到你们手里我能有什么好？！你们马上联络，我要和武汉汪主席通话，不答应的话，今天咱就鱼死网破！”
周九良的嘴唇干裂，才两天时间，他的脸色已经透着灰白。此刻他慢慢挣开眼睛，眼前还残存着巨大的灯影，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