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不枉坟一座
贺青钱最后一次见到沈映沉是在大雨磅礴的时候,沈映沉站在城楼下,一件水绿的大衣被大风刮的猎猎作响,连一把伞也不愿撑开,贺青钱站在城楼上,望着水绿色的身影越走越远。
她贺青钱争了半辈子,什么也没有,更不谈这个名为沈映沉的男子的半点欢心。
本说浪子无义,戏子无情,贺青钱作为蓬关阁最令人喜爱的歌姬却把这万般柔情赋予了这一个人。而沈映沉,是江湖浪荡子,本应无义,却把所有的情义给了蓬关阁的绣娘舒云面。
她贺青钱是没有为沈映沉拼过命,可上刀山下火海的事从未少过。
想他初来长安,是官府追捕的杀人犯,慌慌张张满身血迹闯入莺歌燕舞的蓬关阁,惊了众人。他望着台上弹琴吟诗的贺青钱,眼里却有些向往的感觉,贺青钱与他落满星子的眸对视,一眼万年,望穿了长安金砖玉瓦,周边的一切都失了颜色,独有他一个是万千山川,是碧桃烂漫。她苦苦哀求,愿意舍掉一年的工钱求蓬关阁的妈妈留下他,此后衣食住行也是她来负责,绝不会给蓬关阁带来半点麻烦。
妈妈心疼这棵摇钱树,犹豫了许久终是应了下来。
贺青钱照顾了他几天几夜,眼都没合,她为他擦拭伤口,换下脏污的衣裳,擦干净满是血污的脸,这才看清,这人原是这般好看。棱角分明,眉飞入鬓,唇若点朱丹,只是不知这双眼睛睁开后,会何等的美丽。
他醒了。他说,他叫沈映沉,眸子里含了秋水,荡漾不停,贺青钱心都要碎了,这么好看的人,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被人追杀至此?
“小女子贺青钱,不知公子为何负伤一路至此?”
“我?我杀了人,只是那人该杀,他害我家三十多口人死于非命,老老少少,连两个月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他眼睛里的仇恨和不甘挤退了原本荡漾的秋水,黑黝黝的,让人看不透。他咬牙,握紧的拳头指节有些发白:“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我如今是个逃犯,不可在此耽误了姑娘。
”
“不必,放心住下,妈妈派人打点好了,不会有人把你的行踪说出去,以后,你便是蓬关阁打杂的小伙计。”
他点点头,应下了。
这之后,蓬关阁多了个打杂的小伙计,不知其名,大家只喊他阿沉,阿沉极其俊秀,尤其是一双眸子,好看的不得了,不比蓬关阁里的任何歌姬要差。
本来,一切都好,贺青钱还差两年便可以走出蓬关阁,找个良人共度一生。她都想好了,既然外面在捉他,他们成婚后,可以隐居,在长白山,在昆仑山,在终南山。他们可以采菊东篱下,可以戴月荷锄归,可以偶遇值林叟,谈笑无还期。这么好的生活,他也一定向往吧,不必背负仇恨。
那天,贺青钱正四处寻他,只见他站在绣房前,面色铁青,手里握着的一把刀抖的厉害。贺青钱大叫着扑过去,却见绣房里的人是绣娘舒云面。
“阿舒?你不是五年前就失踪了?”
“我...父亲他,如何?”
“呵,你父亲?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清高的父亲为了朝廷的一点利益,将我沈家上下三十多口人杀得只剩我一个,连我那个只有两个月的妹妹,也被摔死了。而你,舒云面躲在这里,没有丝毫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