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

灰暗，触目所及的尽是浓密的灰暗。地面被剥夺了往日的颜色，只剩下黑白照片里深浅不一的灰。
男孩缓慢的撑起自己的身体，抬眼向前望去。灰色压抑而浓重，徘徊在气体与液体的边界，包裹，渗透进男孩每一寸的肌肤。
他站起来，踉跄的向着某个方向前进。也许在这般迷雾里，方向并不重要，又或许他所寻求的东西，向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寻求的到。
他的面孔是年轻的。有些细长的眉眼透露出敏感与脆弱，柔软的目光走露了心思细腻的消息。双手上还不曾生出茧的痕迹，也不像有优于常人的力量。他与平日里印象中的男孩，不太相同。
耳中突然有水声在流动，平和却有力，柔美而刚毅。在这沉寂的世界里，这声音轻若闹市中的一曲柳笛。沉寂喧嚣着的迷雾中，他走向那不知远近的流水。
随着一声水的溅起，男孩终于从迷雾中钻出。画面骤然间亮起，亮的有些刺目的红扑面而来。那暗淡的灰逃入男孩身后的世界，裹挟着他，拖拽着他。男孩挣扎着，摔倒在那条河里。
河水大概很冷，冷得足以凝结住世上最纯粹的红。浸透了的他的衣服，没能映出一点这刺目的红光。他抬眼前望。
是花。那绽放出极亮红光的，是大丛大丛盛开着的彼岸花。男孩的眼睛第一次的亮起来了，他储备的知识在这个难辨方位的地方第一次起了些作用。
他已然明了自己身在何方。
然而，他却并未停下脚步。刺骨的寒气由脚底钻入，渐渐升到小腿，大腿，腰部，胸口……
"站住，"她说"在这里停下，你仍然有后悔的机会。"
这是河对岸传来的声音，在柔美的河水声中如同突出水面的礁石。男孩笑了，笑声有点沙哑："都到这种鬼地方了，你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我怎么就是不愿意放过你？！你赶紧回去，把心思收敛收敛，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焦急。
"我要是走进这花丛去找你，你肯见我一面吗？"男孩的声音低沉下来，在冰凉的空气中回荡。
"我说不肯，你就愿意回去吗？"，"难说。"
男孩活动了一下脖子："肯不肯是你的事，找不找是我的事。"
"你一向这样顽固。"，"我一向这样顽固。"他耸了耸肩。
"可是这次你找不到我。"，"我先前次次都找不到你。"他握了握拳。
"你只是喜欢逞英雄。"，"也就只在你面前逞逞英雄。"他扎了个猛子，挥动手臂向前游去。
……
"后来呢后来呢？"小女孩眼睛里闪烁着光，激动地问她。"没有后来啦。"她缓缓吐出一团烟雾，把烟斗在椅子边上磕了一磕，"活人怎么可能游过那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