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文若水】小小的矩形
办公室里充斥着老师气愤的声音:“老师是怎么教你的,天是蓝的,草是绿的,你为什么不听?!”我透过泪水,朦胧地看着那张被撕成两半的画:天是黄色的,草也是黄色的。我心想:天一定要是蓝色的吗,草一定要是绿色的吗?我从爸爸那个黄色眼镜里看到的明明都是黄色的呀。
“还有你那篇作文,怎么可以把妈妈比作书童,把爸爸比作车夫呢!?”“本来就是,妈妈陪我读书,不是疏通是什么?爸爸送我上学,不是车夫是什么?”我不服气,极力向老师反驳。
那年我八岁,是一个长有四个棱角的矩形,经常和老师拌嘴。
一回到家,爸妈就问我考试的情况。“别提了,今天考试竟然发现有人作弊,气死我了。”我气愤地说。“啊?作弊?他有没有向你要答案,影响你考试?”一提作弊,爸妈就像扎了针的毛毛虫,急得要死。“这倒没有,不过我明天打算去检举他。”爸妈舒了口气,说:“别傻了,他没影响你就不错了,你还去举报他,万一他将来报复你怎么办。”想想爸妈的话有点道理,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到房间,回想起今天语文老师课上分享的那篇关于友谊的作文,文笔很优美,但我们拥有的友谊只不过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罢了。我只能说:“文章很唯美,但很违心。”
那年我十八岁,矩形的四个直角已被渐渐磨平,只能看着别人的不正当行为,自己在心里厌恶。
“这件衣服如何?”妻子问我。“很好。”很奇怪,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不像我第一次撒谎那样,会心跳加快,会脸红。
老板刚刚骂我了,说我的工作方法有问题,他又重新交给了我一种新的方法。虽然我认为这种方法比我的更不靠谱,但我还是照这样做了。如果出事,责任就是他的而不是我的了。
那年我二十八岁,我已经被磨成一个圆了,已经像大多数人那样,那样世故圆滑来了。
下午去接孩子,孩子对我说,他画了一幅画,画中天和草都是黄色的,可老师说骂他,说这是错的:天是蓝的,草是绿的。
“可是为什么我从爷爷那副眼镜里看到的天和草都是黄色的呢?”
我懵了,也许我们应该找回那四个尖锐的棱角,但也许永远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