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不归6(2)

此后杨九郎总暗暗地把自己的血肉混在他的饮食药剂里，哄骗他吃下。九春往往都能发现，杨九郎就以不能浪费为由逼他吃光。然后嬉皮笑脸地在九春的逼视下保证下不为例，之后死不悔改。没奈何九春就备了些生肌增肉的仙药，事后替他抹上，立时见效。
一月光景匆匆而过，狐王总算痊愈。政务之余，在瑯環的时间越来越长，杨九郎每每拦他“你如此耗费心力是为了我吗？没必要的，心空了，活着难受。”九春无言以对，他知道他的空落不是时间能弥补的，他无从宽慰。
九春花了俩月时间遍阅瑯環，亦无计可施。九春可以允许他把余生浪费在青丘，春秋一过随风而逝。但他不许杨九郎魂魄不全，难入轮回。青丘可以误他一世，但不能是生生世世。
三个月了，杨九郎的日子不多了，再没有成熟的法子，他阳寿一尽，就无力回天了。
杨九郎每次见他他都要仔细地为他诊脉。他脉相平稳但老态已露，他，时日无多了。九春替他寻了些灵丹妙药，想要迁延些时日，但凡人体质有限，大多没敢喂给他吃。倒是杨九郎对此事浑不在意，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喜欢来找九春玩些风花雪月的花样，能做到的九春也就都陪他疯。比如他想抱着月亮吃酒，九春就带他上天，远远地坐在云上遥望广寒宫吃酒，月亮真的触手可得一般。隐隐还能听到管弦丝竹，好不快哉。再比如青丘四季如春，杨九郎觉得厌烦，想念人间四季风光。九春就施法改了他住处四周气候，一日四变，风光无穷。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月亮最圆的夜里九春提了一坛醉生梦死来看他，杨九郎笑他“你可算舍得你青丘的美酒了？”“这坛醉生梦死是孤出生那年老狐王替孤埋下的，整整四万八千岁，想是醇厚醉人，想试试吗？”九春席地而坐，身边放着酒坛，杨九郎也坐了下来。“这酒这么贵重，今日怎么想着起出来了？”九春只是习惯性地拉了他的腕子诊脉，随口敷衍“孤今日生辰，突然想念老狐王教养之恩，特来一醉方休，你小子是捡了便宜了。”他松开杨九郎，拍了泥封，变了两只梅花盏，自斟自饮。四万八千年的好酒，香飘十里，酒香都是醉人的。杨九郎也馋虫大动，斟了两碗痛饮，啧啧赞叹“好酒！”“酒香你就多吃些。这酒是扶桑树的朝露配着神农氏的初谷酿的，世间少有，恐怕只有老狐王替孤酿的这一坛。你可稀罕点喝。”九春点指，湖边就兀自生了一丛水仙花，迎风招摇，临水照影，几点流萤在花间飞来飞去，兀自成景。
九春极爱给自己造这些小景自娱自乐，杨九郎也不在意。九春一挥手湖边的大柳树就成了一树“火树银花”，九春看着那灿灿光华傻乐。“堂堂青丘狐王竟然为了点花火乐成这样，啧啧，成何体统。”“孤乐意，你莫管。今日……孤，只求尽兴而已。”他踉跄而起，幻了条案丹青，临水照影，提笔作画。四万八千岁不是白活的，狐王妙笔传神，把自己画的栩栩如生。
杨九郎笑他“怎么？觉得自己太美想日日相看？”“孤怕是没这机会了……”“怎么了？”“没什么，国事太忙。”九春抬手把那画扔给鹤坤“拿着吧，留个念想。”鹤坤面色沉重“王……”“去吧，这儿没你的事儿了。”“……是。”鹤坤捧了画就走开了。杨九郎想问，被九春拦下“无事，你今日感觉如何？那空落落的感觉还难受吗？”“好些了，不过也是习惯了罢了。”神色里带了些迷惘失落，和几分洒脱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