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旧事重提

旧事重提
“该从哪说起呢，故事发生在七八年前，但也发生在现在，”潘力云若有所思，“——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小姑娘点了点头，调整姿态坐直了背，表示自己正在认真地听。
偏离闹市的郊外开发区，工人们正在通亮的大灯下工作着。十点半一到，监工招呼了几声，下班了。老陈放下手里的工具，用毛巾擦了擦脸，坐在一边，抖了根烟点上了。一旁的小唐打了声招呼走了。可老陈不想现在回去，免得和老婆又吵架。这几个月，老陈母亲病重，几个兄弟都在踢皮球，可老陈对妈的感情深，承担了大部分的开销，正巧也赶上工地钱发的晚，本来半年的工程，现在都快三个月没发钱了，因此经济上的压力很大。
连着抽了三根烟，老陈觉得还是有点冷了，这人一过了四十身体就真的扛不住了，老陈心想。裹上外套，便起身要回去。路过监工房间的时候却听见：
“姓李的，日他妈！”监工放下电话，一拳砸到桌上：“别他妈想搞我！”结果一出门，就看见了门口的老陈。
“潘哥......”
“老陈？”潘力云有些惊讶，“你咋还在？”
“出啥事了，潘哥？是不是李总...”
“李个球总......”潘力云一边说，一边点烟：“这个，你先回去，明天正常开工。那边钱出了点小事，但是我会来处理，你不用担心。”说完，拍了拍老李的肩膀，走向自己的车。
“我也去。”老陈几步快走跟了上去。
潘回过头吐了口烟：“老陈，你莫闹——怎么？你以为我也要跑吗？”
“不是不是，只是这个钱我必须要...”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就不要了吗？”说完就又要走。
老陈冲上去拉住潘的手，潘甩开，回过头刚想骂街，却看见老陈背着工地大灯，光影里身形憔悴，攥着破破烂烂的手套，看起来居然还有些委屈。
潘派了另一个人来监工，交代好了事情便挂了电话。副驾上的老陈还在和老婆扯皮。
“我就是跟到潘哥去要钱，”老陈皱了眉头，提高音量：“你不要闹啊，这个事情哪个说得清？把家里看好！挂了！”
——挂了电话，车里沉默了几秒。
老陈略显尴尬，转头对着潘笑着说：“唉，见笑了。”
潘白了老陈一眼，没说话。
夜晚的郊区的路上车很少，一路上灯影从两个两个人脸上掠过，就像三流的文艺公路片电影一般，潘给老陈发了根烟，车速很快，烟丝一刻不停地燃烧着。音响里传来伍佰的《再度重相逢》。
——“你说人生如梦，
我说人生如秀。
那有什么不同，
不都一样朦胧...”
“家里出事了？”潘随口问到。
“莫啥大事，妈生病了，住院花钱。”
“哦。”潘瞟了一眼老陈：“我爸妈离婚了，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后来我和我爸搬家了，搬到了外地。我已经快有二十年没见过我妈了。
“你喊我一声哥，其实我还没得你老，我今年三十都没到。呵。”潘自嘲地笑了一声：“老陈，给你说这个，是信得过你，所以你也要信得过我，这钱我一定会要回来。”但其实潘力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