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ing on My Bones】 01 （糖锡、国锡、南硕）(2)

他如同一个仓皇出逃的难民，连伞也顾不上打，低着头，抓着前襟，带着一身湿重的水汽，就这么一股脑闯进便利店，然后仿若被扔上岸的鱼声嘶力竭地呼吸着。冷空气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腔，刺激他打了两个喷嚏又连声咳嗽。同时，他仿佛失去所有力气，扶着小桌旁的椅子，一点一点向下滑，最后跪坐在地板上。
张浩被这一连串动静吵醒，眼疾手快先把枕头藏好，往前探探头，见不是老板夜巡，放下心来，抓了两下头发，倾斜着身子观察来人。
那是个大概二十出头青年，把自己裹在一件宽大的羽绒服里，只露出一段细瘦的脚踝，白得惊人。张浩视力极好，因而不单单能看清对方绝对称得上漂亮的五官以及惊魂未定的神情，而且可以看到袖子上印有加拿大地图和红色枫叶的标志。
哦，一个需要安慰的有钱人。
张浩在心里做出判断，用一次性纸杯接了热水，从柜台后面走出去。
“请问……”他躬着身子，轻声问：“您没事吧？”
郑号锡听到声音，眨了下眼睛，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稍微过了几秒钟，等双眸重新找回焦点，这才抬手胡乱擦擦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扶着椅背慢慢站起来。
张浩发现青年比自己还要高一点，将近一米八，但比自己想象中更瘦，整件羽绒服连同里面的那件睡衣像是安在稻草人身上的斗篷，逛逛荡荡挂在他身上。
这样子四处窜风，跟没穿有什么区别？张浩不动声色地挑一下眉，继续往下看。比“随便穿穿”的羽绒服更加夸张的是那双彪马的凉拖鞋和赤裸的双脚。
“……”
零下五度，就穿这个？这是跑得有多急？在家遇见鬼了？张浩不想控制自己的表情，一言难尽地望向郑号锡。
郑号锡有些不自在地后退半步，将羽绒服裹紧，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孱弱。
“我没事儿。”他回答道。
张浩知道他在逞强，但也不想显得自己多事，把水放下，走到中央空调那儿把温度调到最高。
郑号锡站在后面看着，说：“谢谢。”
张浩没回话，转身走进储藏间，过了一会儿出来，肩上搭着条毛巾，手里拿着双羊绒袜。
“给，擦擦吧。”张浩说：“这是我自己的毛巾，今天刚洗过。”
郑号锡愣了一下，好像是没想到自己能受到这样的优待，笑一笑，接过毛巾开始擦脸。
 “还有这个，最后一双，日本进口，保暖不臭脚，还打六八折。本来想自己留着的。”张浩把袜子递出去，一脸惋惜，“不过看你这么可怜，给你了。”
“哦……”郑号锡握着袜子，站得笔直。
张浩瞥他一眼，“诶你愣着干嘛？快点穿上啊。脚不想要了？”
郑号锡听话坐下来，拆开包装把袜子套好。
张浩扒拉扒拉塑料纸，把吊牌捏在手里，转身朝柜台走。
“我这可不是白给你啊，袜子打完折还要四十块八呢，一分钱都不能少。”
“好。”郑号锡掏出手机，“可以扫码吗？”
“可以。”张浩招招手，“来。”
郑号锡站在柜台前，乖乖等着张浩结账，间或用眼睛扫视熟食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