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羽毛 ——纽太普
在很拥挤的车厢里面,你穿着汗衫、秋衣、毛衣、羽绒服。羽绒服非常厚,你几乎动不了。然后你开始感觉左腋偏下的位置有针刺感。当然也不是很疼,就是那种被头发戳到的感觉,但很难受。
你努力用右手伸到衣服里去摸,当然摸不到任何东西。那个导致针刺感的东西一定很小,以至于你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或是皮肤上长了东西导致发疼。
但很快你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而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根羽绒服里的羽毛钻毛了,钻啊钻地钻到了你的毛衣里,又钻进了你的衬衣里,顶着你的汗衫,让你觉得有刺痛感。
你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说起来不难,只要把羽绒服脱掉,然后检查一下毛衣、衬衣、汗衫的对应位置,你一定能发现那根羽毛。但在拥挤的车厢里,你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于是这种刺痒感就变得更难忍受了。
你开始憎恨这车上的每一个人,如果没有他们,你就可以很快地脱掉衣服。你也憎恨你的工作,因为如果不是这份工作,你就不需要赶在九点之前到达公司打那该死的卡,你完全可以走下地铁,找个没人的角落,细细地检查一遍你的衣服,每一件。从羽绒服到毛衣到衬衣到汗衫,内面、外面。你可以像寻宝一样地翻找每一个角落,而那根被你找到的羽毛,和舒舒服服不会被刺到的腋下就是你最好的回报。
终于你无法忍受了,你意识到如果不去买早餐,饿上一上午的话,你应该来得及搭上下一班列车。于是你拼命地往门边挤,跟着人潮下了车。你已经顾不得什么没人的角落,你找了一张长椅,脱到只剩一件汗衫。可能有人在侧目看你,但这不重要。你低头,发现汗衫上别着那根令人抓狂的羽毛。那根羽毛纤细无比,肉眼几乎看不清,但如果你带着目的去找它,还是很容易发现的。
就是它让你抓狂。现在你解决了这个问题。你可以穿回你的衣服,变成一个正常的人,上地铁,去赶着打卡。
然后你再一次挤上了拥挤的地铁。但你并不害怕拥挤。你知道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除非……还没有。
这次是你的背。可能是刚刚挤地铁的时候,又一根羽毛钻出了羽绒服,也可能它本来就在那里,只是一开始没有摆出能让你感觉到的角度。你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幻觉,因为刚才的刺痛,人会变得更敏感,这件羽绒服也不是什么劣质货,不会那么容易钻绒的。
在接下来的十秒钟里,你一直在说服自己这是幻痛,这不是真的。在你自己的感受里,这十秒钟有五分钟那么长。你意识到你背后真的有另一根羽毛。
你在心里把全世界炸毁了一百次。反正整个世界都在欺骗和伤害你。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是再坚强的人也不该在身体不能自由行动的时候,被羽毛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
而且是两次。他妈的两次。你想操鹅的妈,也想操地铁的妈。你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发现鹅的妈也是一只鹅,你很可能打不过一只鹅,更不要说操它;而地铁没有妈,它是一个死物,而且因为不烧汽油,它甚至连排气管都没有,杜绝了你操它的一切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