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注视星空的时候，星空并没有注视你

今天是新月，窄窄弯弯的一条在那儿，我总觉得新月有一种冷艳的美感。
高中的晚自习，我总是在铃声打响就第一个冲出教室，远远冲在放学队伍的最前边。这样就可以走在安静的小路上悠悠地欣赏天上的星星。我不懂星座，也看不懂星云，甚至我都看不出它们一闪一闪的，就觉得那些在数百光年外安静发着光的星星们，很美，很特别，很遥远。
在很平常的高中的一天，一位不算很熟悉的老师去世了，我与他的交集就是在每天的清晨看着他穿着汗湿的背心在操场跑步，还有一次偶然跟着朋友和他学了一早上太极剑。那天，他突然就去世了，在体育课上给学生做示范时突发心肌梗塞，我在楼上看着盖着白布的他被塞到救护车里拉走。
那天的晚自习，我无法平静下来去做任何事。当我低头看习题册的时候，难受，鼻酸，好像心被一只大手攥到最紧，无法呼吸。只有当我抬起头看向深邃的夜空时才能稍稍平静，从那个时刻起，我看到在萧瑟深邃的夜空里，在背后无尽复杂的宇宙里，有多少更大更不可思议的生活与痛苦与快乐。我的难过在深邃的夜空面前不值一提。
想起别人和我说的“逝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一整晚我都趴在阳台上，数遍了所有的星星，但是我觉得哪颗都不像他。因为我猜他变成的星星应该是中等大小，光芒很亮，又很温柔。或许他去世得还不久，没来得及在今晚就升到天空上。
那时候没有人和我讲过死亡。我知道他永远回不来了，但我无法理解。他是一个那样那样好的老师，为什么会是他的生命在五十多岁戛然而止。或许是寿终正寝吧，我想，或许活到这个岁数结束也是他满意的答案。我又想不通了，那他的家人呢。家人一直支持他的善良与温暖，这些年在背后的默默付出，不也是很善良伟大的人们吗，为什么这样的切肤之痛要是他们承担。
后来，我终于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在我人际圈最差的一段时间，所有关心我的人都在和我说“善恶终有报”，“运气是守恒的”，大家都告诉我说，坏人会终将为他们做的恶付出代价，而我因为现在经历了这么不好的事，一定会有平安顺遂的后半生。
一直等到了大学毕业，我还是没能等来他们的代价，或者还给我的正义。很多年以后，甚至很多辈之后，他们受到了多大的磨难，或是付出了多惨烈的代价，又与我何干。之后他们再提出的道歉，亦不会给当时的我丁点安慰。这些“终有报”，对我实在是无用的东西。
也就是那时，我的世界观变得更加客观和唯物，当时一直支撑我度过恶臭人际圈的那句话“太阳底下无新事”，又给了我新的启发。
我开始求助于历史，希望从史学、物理学、哲学里面找到答案，看了《人类简史》、《万历十五年》、《三体》还有其他任何可以开拓我思维的书，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是无序的。
一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无论是好是坏，都不过是宇宙的几亿个骰子共同作用的结果。如此随机，当然不会保证恰好相反的算法也呈现在自己身上。所谓的“报应”，不过是人际社会里有时出现的维稳反应而已，而这个维稳反应发生的频率仅仅与社会结构和进化进程有关，与自然毫无关系。期待宇宙还一个公平，还不如期待二向箔漏了一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