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
一转头来到天桥,抬手想摸摸旁边人的头,利索的板寸,有些刺手,这也不对,应该是毛茸茸的,更有弹性的……
他很喜欢那件湖蓝色的大褂,衬肤色,干净,板板生生没有一个褶子,被熨得笔挺,这样看来,似乎又不那么喜欢了……
头顶落下了扇子,扇面开得能扇风,带着小心翼翼,轻飘飘的,底下的姑娘却仍在喊“轻点儿”,他皱了皱眉,耳边一句“相声就没有这样的”,转过头,身边的人却什么都没说……
黄鹤楼中他是个充大角儿的剧务,刚想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搬桌子,桌子里那位已经贴心地自己将桌子摆好……
他的搭档很好,一板一眼照词说,一句一句地捧,可他总也找不到能让自己开心的点,恍惚中一声“咕咕嘎嘎”,他的嘴角险些失控,可身旁人一句老词把他迅速地拽了回来……
有观众送来一盒乐高,他看了眼,满心欢喜地觉得该有人喜欢这个,往桌子里一递,旁边的人只扫了一眼,就规规矩矩地放回了礼物堆……
他需要一把折扇起势,没有回头,只伸手往桌上摸,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抓到……
正包的观众突然纠正字眼,他嘴快怼了回去,有些生气被打断,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忍着……
他唱西厢记,七队的小封箱,多重要的场合,一紧张越唱越赶,渐渐失了拍子,没有人及时将他拉回来,只能整段垮掉……
他演大保镖,夜战八方藏刀式,放心往后倒去,迎接他的是冷硬的地板,他摔得很重,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他唱不上去的地方,该有人心领神会替他唱上去……
他忘词的时候,自会有人提醒他……
他受了欺负无论是谁欺负的,都会有人帮他怼回去……
他接受采访的时候,不用怕说错话,有人会替他兜着,给个最官方的回答……
他唱什么都有个人能用快板、御子贴上他的节奏……
他弹吉他的时候会有个人用三弦和弦……
“祭天”,“乌兰牧骑小分队”,“我是赵四,你是张学良”,“德云红酒天长地久,咱哥俩天长地久”,“姻缘有份”,“周门孟氏”,“从良”……
他依旧走过很多地方,满眼都是这个人,满眼又不是这人……
“我叫孟鹤堂,这是我的搭档——”
我的搭档……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桥,到对方心底瞧一瞧……
他跪在一片荧光海前,面前那人背光而立,看不清楚面容,只孤身摇了摇头,转身而去,慢慢融入那片黑暗中……
山高路远未相见,恨不相逢少年时。
鹤然独立笑堂上,无有良人伴身旁。
孟鹤堂猛然从梦中惊醒,掀开被子什么都顾不上直奔旁边的床——
被窝中的小卷毛打着小呼,以独特的趴姿熟睡着,十分安稳,丝毫没有被他下床的动静影响。
而突然醒来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脑袋一沉,趴到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