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

写在前面
要写这篇文章之前，我实在有过认真的思考，但确实不知道怎样的标题才适合这个略显悲伤的故事。最后在回家的路上，于标题处写下了“窝”这个字。多少有点思乡情结。
但其实我要说的“窝”，确实不是家的代指，准确的说，“窝”指的是一个人，而“窝”，也仅仅只是人们给他的绰号罢了。
说和写不同，比起窝我们更会叫他老窝得（发轻声），家乡方言有在人名或物名后加“得”的习惯，比如我的乳名就是小飞得。
也许下文还会出现一词半句的方言，我觉得这能略微加深故事的真实程度，因为年代确实久远，不借助这些乡音，我已经实在无法回想起更多。……
壹
老窝这个人仿佛是突然闯入我的记忆中的。
前一天我们家屋后的小院还空着，过了一夜他就住了进去，我不记得他为什么搬过来住，只记得当时见到他的模样。
那时老窝已经瘸了腿，拄着根拐，龙头盘的锃光瓦亮。他穿着和人们一样的迷彩作训鞋，身上是永远的蓝色中山装，头戴同样蓝色的车夫帽。
但这顶帽子不能挡住他发色斑白的鬓角，我想他大概有六十岁了。
从那天开始老窝就和我们一家做了邻居。
他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也从来都是一个人。我听闻他有一个哥哥，却从没见他和任何人之间有过来往，最多是碰见了村里的长辈——几个德高望重的老爷爷，他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别的时候，他就都只是一个人。
那时我大约十岁，上小学，学校离家很近，就在屋后街角转弯的地方，所以父母总是要到上课前几分钟才让我出门。而别的时间，我就一个人在家里的谷场上玩耍。
谷场旁边是我家的菜地，再边上，田埂就紧挨着老窝的小院子了。
所以我还记得他靠在一张躺椅上的样子，蓝帽搭在扶手上，用手紧紧的压着，另一只手则握着那根拐棍，一下又一下的戳在地上。
于是他整个人就跟着这种节奏，随着躺椅前后摇摆。
我一直以为他会睡着，但有一回细细地看，却发现他是睁着眼的。
他用空洞的双眼望着天空，整个人散发出非常悲戚的情绪。
我不知道一个孤独的老人为什么会这么难过。老窝没有家人，只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哥哥，他们也不住在一起，他不用跟人打交道，所以应该没有烦恼才是。
但他久而久之的悲戚，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或许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去吧？
贰
那年寒假我去了姥姥家过春节，姥姥家在另一个村子，离我家十几里路。那时候没车，都是步行来回，难得去一趟也就住上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就是这年冬天在姥姥家，我第一回听大人们说起了老窝的往事。
原来老窝不是本地人，也并非来自附近的乡镇，传闻他老家山东，又一说是河南，总之是来自北边。不过大家都说他是逃难来的，家里发了大水，老子娘失踪，婆娘也跑了，走投无路这才逃难过来投奔自己的远亲哥哥。
老窝刚到这里的时候身无长物，寄住在他哥哥家里，好在他才四十多岁，正是能干的年纪，就经他哥哥介绍，进了村长儿子的包工队，干些抬砖担瓦的力气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