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客集录 | 那个小偷

一： 
我只有一种感觉：越来越黑。
两个时辰前，我把一个小男孩从失控的马蹄下推开。
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我看见那马嘶鸣着扬蹄，下一瞬间却又安静了下来，它仿佛是动了一下眼皮，那黑到发亮的瞳孔里，很多我很熟悉的，经历的事，一一闪过......
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静了声。
“砰”
然后就这样一声响，我被马头撞飞出，划过一道弧线，坠落。
所有一切仿佛都结束了，在这沉闷的坠落声后。
最后一眼，我看到的是血色的残阳。
没一会儿，有人抱起了我，一阵颠簸，我被放到床上，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我，一颤一颤的，应该是在抽泣。
“大夫，请你一定要救救他。”我听见恳求的声音：“如果不是他，我儿子就没了。”
“唉，在下实在是.....，唉”
大夫也许无奈的摇了摇头。
周围有了一小会儿的安静。
“请节哀。”
也许大夫回去了吧。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恩公，对不起”忽然觉得这是我听过最诚恳的语气：“您有什么心愿，我愿意全部完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真是可笑啊，我能有什么心愿呢。
我吃力是动了一下被小男孩握住的手，“带我……去屋……顶……吧”像只吐了口气般说，他于是背着我上了屋顶。
“好......好了......”我忍着咽喉的剧痛。
我已看不到我脸色有多苍白。
夜空好像有淡淡的月光，又好像一点没有。
二：
这氛围显得些微熟悉，令人沉浸，思绪慢慢飘飞。
我又想起了刚才小男孩的手，想起了那为父亲愧疚的语气，想起了那大夫无奈的语气，也许他们都在为我惋惜吧，还有小男孩的抽泣。
会是个好孩子吧。
我还想起了那匹马，飞起来时，仿佛从它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些事，那么熟悉的......
.......我来自乞丐堆。
我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长到现在这样大的。
每天每天，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没人关心过我，没有朋友，甚至没有交流。可这样并不能代表什么，那时我本也是什么都不懂。
后来，我在巷角目睹一个人，前一刻还开心的啃着鸡腿，转眼却被一群人围殴致死，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在说：“让你……偷……”，尸体被拖着走远，地上留下了匕首，啃了两口的鸡腿，还有一本小书。
我捡了那些东西，开始学习偷东西。
仿佛继承了无名小偷的衣钵一样。
那晚，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进一座围墙，却在一声狗叫之后，疯了般的又爬出去，
我筋疲力尽的靠着外墙坐下，大口的喘气，豆大的汗沿着脸划下，在下巴处滴落，只留下脸上污渍被汗洗去后的条纹，黑白相间的。
这样子真的像一个坏人。
最后，只剩下胸口急速起伏的声音，不可控制的声音。
那种感觉，好像很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