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咒缚(7)
即使自己并不记得上面曾存在何物……可躯壳的记忆却告诉灵魂,那是只属于两人的契约。雪凌倏忽忘却了第二者的姓名。然而,对那符号的印象却在回想中被撕成碎片,至于意义这种东西,魔女再也无法寻到任何。
只有空白,近乎绝望的空白。
水汽氤氲掩住她的视线,亦为那心神罩上了层薄薄的外膜。
……直到魔女收拾好装束,那深蓝色裙子顺带搭起毛绒披肩与长袜,竟比想象中还更突出了保暖的效果。雪凌不知那守塔人为何在此事如此上心,也不知这里为何有着为女子准备的衣裙,只是那一瞬的想法被混乱吞没,她直愣愣地盯着镜中的自我,却感到一股格外陌生的滋味。然后,雪凌却反常地将手指搭在面颊上,学着斯库西瓦的样子,摆出一副虚假而苦闷的笑面来。或许是因脸上肌肉过于僵硬,她无法将这笑做到完美,反而和戴上了面具似的,颇有上层例行公事的模样。
这倒是副挺有趣的表情。
此后,她一直在室内踱步徘徊,那小窗外的景象完全不同于外界,却为雪凌带来股莫名其妙的熟悉。分明这只是个虚幻的场景,她不清楚世界是否真的和窗中同样,亦不知道灯塔是否是这里唯一的光。魔女突然陷入了混乱,她轻悄悄地触碰那颗藏入云间的火球,未有灼烧的感觉蔓延上来,这触感倒更像是颜料砌上去般的坑坑洼洼——雪凌迅速拉开了窗户。凉飕飕的空气倏忽袭来,却使她有些喘不过气,那仍然是一片漆黑,冷冽的光辉将海面映得煞白,至于窗面上的景象,只是些虚假的图画罢了。
究竟是谁渴求着光明……
有人从外边敲了敲门。雪凌悄然应允,于是,那小少年便笑嘻嘻迎过来,一手高高托着餐盘,热牛奶在那里尚还冒着水汽。他表现得很兴奋的样子,一扫而空方才虚伪僵硬的神情,仿佛是在幕后里被什么人强行替换了似的。等到雪凌捂住了那寒夜的温柔,暖意在掌间游走,顺着热气冉冉上升,模糊了这双红瞳里的景象时,斯库西瓦这次揉了下自己生涩的眼睛,不紧不慢地道出一句话,“……我想您也不知道,这些衣服……理应是为夫人和那两个孩子准备的。可惜现在呢,只不过是一些毫无价值的弃物而已。”
“噢对对!塞琳小姐可不需要想这些有用没用的东西,当务之急是调理好自己的身体,还有呀——”
“和哥哥我一起,先去面见这里的守塔人吧!我们的奈塔诺安先生,已经在那里恭候多时了。”言罢,对方将腰弯得很深,摊起一手,倒更像是个天生的戏剧主演。雪凌伸出了手,斯库西瓦温柔地牵起了他,他们很快就回到旋转楼梯上,那些梯子环绕着整座灯塔,或能勾勒出蜿蜒曲折的圈形空间。去往守塔人的办公处,正巧要再往上走过两层,楼梯拐角与之前几乎无异,只是在短廊尽头留出了两个房间。
斯库西瓦挺起胸膛,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和个严谨认真的管家般的,敲起其中一扇门来。
似有何人模模糊糊地说出“请进”二字。就算无法听得清楚,但那股冰冷也足能使人不寒而栗。斯库西瓦没有任何表态,而是将锁打开,慢悠悠地推门进去。雪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守塔人的面容,那是多么阴柔的相貌,颦蹙之间竟和女子无异,青丝缕缕顺着他的袍子沉在地板上,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打理过似的,这黑曜石般的眸子此时此刻也望向了她,仿佛有微光凝敛在内,使瞳孔或因惊讶而缩小几分。她差点以为那就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