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西】《迷梦》
既然都处在同一个世界,同样拥有者生命,西蒙就不能说与它们有什么不同。他有它们的轨迹是一样的,怎样尊贵或卑贱的生命都是虚妄,到头来只不过是披着别样的颜色。所有生命都是相似的、相似的,几近到可怖的地步。
西蒙能明白这个,所以才觉得“妥协”二字犹为扎眼。信纸上这两个字跳跃着,扭曲着,和字句拧成一片,卷成了个漩涡誓要把他吸进去。他看着这些怪诞的东西愣了神,然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恢复宁静了。
和梦境一样,只要睁开眼睛醒过来,什么怪物都伤害不了你,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西蒙模模糊糊地这么想着,信件上待读的部分还有好一段,因此他只模模糊糊闪过这个念头,就没再理会,转而读信去了。然而白纸黑字好像有生命,像顽皮孩子躲猫猫一样,像坏孩子学会撒谎了一样,不肯让西蒙明白它们究竟是什么。——但也说不定呢?不过是不可感知。
像是为了印证这个猜想,在一列列欢欣鼓舞的文字中,西蒙猛然看见了最具生命的那三个。
“塔巴斯”就好像它们所代表的那个人一样,张牙舞爪地在横队中毫不吝惜地播撒着顽劣与混乱,使得原本读来就艰涩的文字变得更加高深了一点。这三个坏家伙闹着闹着,大概知道了这无法让疲惫的西蒙回神,于是渐渐地幻化成了某人的模样,年幼的、少年的、哭的、笑的、嘲讽的、落寞的,乃至于最后一面中强硬而冷漠者的,一一都浮现了起来 在西蒙的面前闪烁着。
“塔巴斯。”西蒙无奈了,他朝它们伸出手去,想要制止似的叫了一声这个名字,然后这些就听话地消散了,在西蒙的指尖碰到它们之前乖乖巧巧地在纸上排列成了无奇的代表某人的符号。
他呆愣了一会儿,从眩晕感中挣扎了出来,然而“塔巴斯”、“塔巴斯”的烦人玩意还在西蒙身边打着转,吵吵闹闹地逼着他想起自己。
塔巴斯么……西蒙半不情愿地顺着它们心意回想起来。塔巴斯从小也闹腾,就像现在这样,又吵又闹,还爱哭,没有仙人掌大概哄不好……有仙人掌也要有西蒙。为什么就哄好了呢?——为什么这样就哄好了,西蒙到现在也不明白。可能是因为看着蠢吧,你看,塔巴斯现在看着西蒙犯蠢也总是笑得最放肆的那一个。
哪有这样对待兄长的。西蒙有点生气,他强制打断了漫无边际的混乱回忆,在一片寂静中继续向下读着信件。
但塔巴斯小时候真是可爱啊,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嫌隙,总是跟在身边“哥哥”“哥哥”地叫,就算偶尔吵架了也能很快和好,谁也没想过离开谁……回忆到这儿西蒙抬头瞥见了去年挖出的“宝藏”之一:那个缺了口的杯子。从它和别的东西重见天日之后就一直被放在书架上,小心地保存在单独的、显眼的格子里。西蒙看向它的时机很巧,回忆中的人和事物总是紧紧相连的,所以它顺理成章地填进了这宛如梦境般的回忆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