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题（十）(2)

我没说话，装作不经意的转过头去。角落里放着陶阳的一身行头，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的瞧见上面绣着端端正正的四个字：
陶阳云圣。
我不禁设想了一下，如果我当年没放弃京剧，我今日会是个什么情状？
我爱京剧，和相声一样爱。我放弃它的时候也难过了一阵子，但我不后悔。
比起舞台上轰轰烈烈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我更贪恋两个人细水长流相濡以沫。我贪恋孟哥的眼波流转；贪恋他眼里的璀璨星辰；贪恋他不经意间表露出的脉脉温情。
我也想和陶阳一样站在舞台中央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我只要想到和孟哥分开，我就难过到无法呼吸。
我承认，我舍不得。
那天我们坐到很晚，排练已经快要接近尾声。我到底没忍住，我问他：“你难过吗？”
我是在他转过头时候才发现的，我的大师哥，有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我以前从来没仔细观察过。我们两个人的交集仅限于九字科聚会热热闹闹的饭局上，其实这样的独处还是头一次。
“我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也不知道那一天到底会不会来，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会不会难过。”
“应该不会太难过吧，毕竟我都做好准备了，可能就是会失落一段时间吧。”
“不过，更多的应该是庆幸。”
我不明白，他给我看了看他的屏保。
我笑了笑，我认得屏幕上的姑娘。
那个曾经站在我们基地外大声喊他名字的姑娘，就这样一直牵着他的手，这么多年，也没放开。
“我有了我想保护的人，可楠楠还是单身狗啊！”
他笑得开怀肆意，仿佛是在炫耀一件了不起的事。
爱让他有了铠甲，做好了为公主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准备；爱也让他有了软肋，让他未雨绸缪，早早的留下了退后的余地。
有个想保护的人，多好。
我也有过我想要保护的人啊，就是来不及了。
从前都是他保护我，如今我长大了，能保护他了，可他已经不需要了。
透过窗外看去，太阳已经西沉，陶阳的唱腔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晚场的观众已经三三两两的进了剧院。
我俩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我的大师哥看了看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先我一步起了身。
在他起身的瞬间，我听见了他的叹息：
“我十三岁那年，刚刚上台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他感慨的是什么，我们不同路，下了楼就各奔东西，我没了细问他的机会。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挺高的个子，走起路来晃晃悠悠，许是夜幕衬的，看着也没了平日里的朝气。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们没得选择，也不知道这份不肯妥协的倔强能坚持多久。我们都不想输给这个世界，可我们谁也没有胜算。
这不怪他，也不怪我。
错的是时代，不是我们。